蓝雅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钥匙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插入锁孔。六月的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在她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眼前的这栋维多利亚风格的老房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三层砖木结构,尖顶阁楼,环绕四周的宽大回廊,虽然油漆剥落、木质构件开裂,但骨架依然挺拔,像一位风韵犹存的迟暮美人。
"这就是奇妙屋?"蓝雅轻声自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名字是她临时起的,因为这栋房子确实给她一种奇妙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仿佛在梦中见过。
"准确地说,它登记的名字是'梅森别墅'。"站在她身旁的房产中介李经理推了推眼镜,"您姑姑生前给它起了个小名,不过文件上不会体现。"
蓝雅点点头,目光扫过房子周围杂草丛生的花园。这里位于城市边缘的老城区,距离繁华的市中心有四十多分钟车程,但环境清幽,绿树成荫。作为室内设计师,她一眼就看出这栋老房子的潜力——那些精美的木雕、高挑的天花板、宽大的落地窗,都是现代建筑难以复制的珍宝。
"说实话,蓝小姐,"李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房子在市场上挂了三年无人问津。除了位置偏,主要是...呃...那些传闻。"
"闹鬼的传闻?"蓝雅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姑姑的信中提过这件事,但她从不相信超自然现象。
李经理尴尬地笑了笑:"您知道的,老房子总有些传说。不过您姑姑住了三十年,从没抱怨过什么异常。"
钥匙终于插入锁孔,随着"咔嗒"一声,铁门应声而开。蓝雅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碎石铺就的小径。脚下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这座沉睡多年的房子发出的慵懒哈欠。
推开厚重的橡木大门,一股混合着木质、尘土和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漂浮的尘埃。蓝雅的目光扫过门厅——拼花地板虽然蒙尘但完好无损,楼梯扶手雕刻精美,墙纸褪色但依然能看出昔日的华美。
"水电都通着,基本设施还能用,不过建议您全部检查更新一下。"李经理站在门口,似乎不愿多进一步,"如果您确定要接收这处房产,签完文件后就可以开始装修了。"
"我已经决定了。"蓝雅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姑姑是唯一理解她艺术追求的亲人,留下这栋房子给她,一定有特别的用意。
手续办得很快。送走李经理后,蓝雅回到房子里,开始逐层探索。一楼是宽敞的客厅、餐厅和厨房;二楼有三间卧室和一个小书房;三楼则是阁楼,堆满了积灰的旧物。每一处空间都让她灵感迸发——这里可以做成落地书架,那里适合摆一张复古沙发,那个角落放盏蒂芙尼台灯会美极了...
阁楼的一个小箱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褪色的红木箱,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蓝雅拂去灰尘,小心地打开箱盖——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老式玩具:木制小马、陶瓷娃娃、铁皮小汽车,还有一个小小的音乐盒。
出于好奇,她拿起音乐盒,轻轻打开。出乎意料的是,尽管年代久远,音乐盒竟然发出了清脆的旋律——一首她从未听过但莫名熟悉的童谣。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蓝雅吓了一跳,音乐盒差点脱手。
"谁在那里?"她大声问道,心跳加速。李经理已经离开,房子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
没有回应。
蓝雅放下音乐盒,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当作防身武器,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二楼静悄悄的,声音似乎来自一楼。她屏住呼吸,一步步接近客厅。
"不许动!我已经报警了!"她鼓起勇气喊道,同时猛地推开客厅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一个陌生女孩正弯腰捡拾散落一地的工具,周围溅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听到动静,那女孩猛地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发出尖叫。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蓝雅握紧木棍,警惕地质问。
"你家?"陌生女孩直起身子,她穿着沾满颜料的工装裤和松垮的T恤,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像是刚被风吹过,"我研究这房子两年了,从没听说有什么主人!"
"我刚继承的房产,今天第一次来看房。"蓝雅皱眉,"不管你是谁,擅闯民宅是违法的。"
女孩眨了眨眼睛,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等等...你是说老玛丽把房子留给你了?那个独居的老太太?"
"玛丽是我姑姑。"蓝雅稍稍放松了警惕,但依然保持距离,"现在轮到你解释了。"
"乔阳。"女孩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伸向蓝雅,"城市大学民俗学博士生。这栋房子是我的研究对象之一——著名的'闹鬼别墅',关于它的传说可以追溯到1920年代。"
蓝雅没有握那只沾满颜料的手,而是环顾四周狼藉的地面:"所以这就是你的研究方式?闯进来乱翻?"
"嘿,我可不是小偷。"乔阳撇撇嘴,从背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我有文化遗址调研许可,而且我以为这房子是空置的。门没锁,我就进来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如果我不进来,你那些珍贵的古董水管可能哪天就被人偷去卖废品了。"
蓝雅正要反驳,突然注意到墙边的一桶颜料被乔阳不小心碰倒,正缓缓流向她珍爱的拼花地板。
"小心!"她冲过去想挽救,却与同样试图阻止灾难的乔阳撞在一起。两人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红色颜料在地板上蔓延,像是一幅抽象的现代画。
沉默片刻后,乔阳突然笑了起来:"好吧,这真是个...色彩丰富的初次见面。"
蓝雅看着自己沾满颜料的手和衣服,再看看对方同样狼狈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