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的月亮》

——从 7 岁到 25 岁，林缚把一整条命侧向沈照汐

【0　楔子】

相册第一页，照片定格在 2004 年 9 月 3 日下午 4 点 07 分。

紫藤墙下，7 岁的林缚穿着黑色背带裙，头发齐肩，嘴角抿得笔直。

她本该是整张照片里最冷的颜色，却因为一个动作而骤然柔软——

她侧着头，下巴轻轻靠向旁边 4 岁小女孩的发旋。

小女孩脸圆，手里高举一颗草莓糖，糖纸在阳光里碎出彩虹。

那是 4 岁的沈照汐。

从此之后，整整十八年，林缚所有的照片，头永远偏向右侧，

那里，站着她的太阳。

【1　4 岁与 7 岁】

沈照汐第一次见林缚，是在自家后院。

她抱着一只折翅的粉蝶，奶声奶气：“姐姐，它还能飞吗？”

林缚的父母刚给她上完“情绪控制课”——

“不准哭，不准笑，不准对外人泄露脆弱。”

可那一刻，7 岁的林缚还是蹲了下去，用指尖托起蝴蝶翅膀，

声音低却笃定：“能飞，我陪你等它好。”

沈照汐把草莓糖掰成两半，大的那块不由分说塞进林缚嘴里。

甜味炸开的瞬间，林缚在心里记下第一条关于沈照汐的备忘录：

“她给我一半糖，我要还她全部。”

【2　9 岁与 6 岁】

林缚被关在阁楼练琴，夜里 11 点，手指肿得透明。

沈照汐抱着红色小夜灯，站在紫藤墙那边，用光闪摩斯：

· ─ ─ ─ · · · · ─ · ·

林缚回敲两下重、一下轻：

“我疼。”

沈照汐第二天偷跑进林家，把自己画的紫色藤蔓从琴房门口一直贴到楼梯口。

林缚下楼时，脚底踩不到冰凉的瓷砖，只能踩到纸藤。

她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嘴角上扬，母亲皱眉，父亲冷哼。

林缚却不管，她把那张纸藤卷起来，藏进琴凳。

后来，纸藤卷成了她枕边的秘密卷轴——

“等我长大，要把整条路都铺上给她。”

【3　12 岁与 9 岁】

小学毕业典礼，班级合照。

摄影师喊：“三——二——一——”

快门按下前一秒，林缚侧头，肩膀微不可察地往右靠。

照片洗出来，她头顶的发卡戳在沈照汐的鬓角，像一颗小小的卫星。

那天晚上，林缚用钢笔在照片背后写：

“编号 001，偏头 15°，目标：照汐。”

从此，每一张合照，她都提前算好角度，

肩膀侧 15°，下巴收 5°，

保证镜头里，她的目光永远落在沈照汐身上。

【4　15 岁与 12 岁】

沈照汐学水彩，颜料沾到校服袖口。

林缚用午休时间跑回宿舍，把沈照汐的校服脱下来，手洗。

那天太阳很大，水珠溅在林缚的手臂上，像一场局部小雨。

沈照汐站在阳台，拿相机“咔嚓”一声——

照片里，15 岁的林缚侧脸在逆光里，睫毛下有一弯小小的阴影。

沈照汐把照片放大，贴在画板最显眼的位置，

在旁边画了一颗粉色的小月亮：

“我的月亮，永远偏向我。”

【5　18 岁与 15 岁】

成人礼舞会，全校最冷的女生林缚，穿黑色西装外套，领口别着月光石。

沈照汐穿烟青色礼服，裙摆像揉皱的春水。

音乐响起，林缚后退半步，伸手，掌心向上。

沈照汐愣了一下，把手放上去。

闪光灯噼啪，照片定格——

林缚的头微微侧向右侧，发丝擦过沈照汐的耳廓，

她的眼睛没有看镜头，只看沈照汐。

那天晚上，林缚在日记里写：

“编号 018，偏头 18°，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牵她，

却只能用一支舞的时间。”

【6　22 岁与 19 岁】

沈照汐家破产，连夜出国。

机场外，林缚的车被保镖逼停。

她推开车门，往国际出发跑，

却只看见沈照汐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尽头。

保镖把她按在地上，她侧头，

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

视线尽头是沈照汐遗落的登机牌。

后来，那张登机牌被塑封，

贴在她的床头。

每一个失眠的凌晨，

她侧躺在床上，

头偏向登机牌的方向，

像把额头抵在沈照汐的肩上。

【7　25 岁与 22 岁】

沈照汐回国，落魄到在廉租区发高烧。

林缚在国贸 79 楼，

看见新闻照片里沈照汐蹲在地上，

她侧头，下巴抵着落地窗，

像抵着沈照汐的鬓角。

她连夜驱车，

在廉租区楼下坐到天亮，

车窗玻璃映出她偏头的影子——

25 岁的肩膀，侧 20°，

和 7 岁那年一模一样，

只是怀里空空的。

【8　相册】

成年后的林缚，用一整面墙做相册。

每一张照片，她都用红笔标出偏头角度。

7 岁：15°

9 岁：16°

12 岁：15.5°

15 岁：17°

18 岁：18°

22 岁：19°

25 岁：20°

角度逐年增加，

像一把无声的刻度尺，

量着她把整颗心递过去的距离。

最后一格，是空白相框，

下面写着：

“等她回来，角度归零——

那时，我想把头靠在她肩上。”

【9　尾声】

玻璃花房建成那天，

沈照汐站在花海中央，

林缚走过去，

脚步停在一步之外。

沈照汐伸手，

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

林缚闭上眼，

听见自己骨头里“咔哒”一声，

像一把弯了十八年的弓，

终于松弦。

那一刻，

相册里所有照片同时侧头，

角度归零。

她们在花海里接吻，

草莓糖在风里化开，

甜得像一个迟到了十八年的回答：

“姐姐，蝴蝶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