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的十指砸在琴键上，血顺着断裂的琴弦滑落，滴进那滩荧蓝液体里。声音不是响出来的，是炸出来的——像骨头被碾碎，像心口被撕开。

他不再弹《雨滴前奏曲》。

他弹的是恨，是痛，是九年来的每一夜梦里都喊不出名字的窒息。

第一个变奏响起时，空气猛地一颤。

那是刘耀文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他偷偷录下的即兴曲。刘耀文坐在琴边抽烟，烟灰快掉到键盘上，宋亚轩笑着拍他手，说“你再碰我琴我揍你”。然后刘耀文就笑，手指在黑白键上乱跳，弹了一段谁也没听过的调子，轻得像羽毛落在耳膜上。

现在这段旋律被拉长、扭曲，每一个音符都被扯出毛边，像哭到失声后的呜咽。

数据墙裂了。

蛛网般的裂痕从墙面中心炸开，裂纹深处，浮现出无数个“宋亚轩”——军训第一天，他紧张地按错音，脸涨得通红；琴房争执后，他赌气重弹，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在惩罚谁；医院守候时，他一边弹一边掉眼泪，音符断断续续，像随时会熄灭的火苗……

他们全都抬起头，望向此刻的他。

宋亚轩咬牙，第二段变奏落下。

这次是两人合奏失败的那天。贺峻霖气得摔谱子走人，严浩翔翻白眼说“你们俩干脆别练了”。他们坐在琴凳两端，谁也不看谁，赌气似的乱弹一通，毫无章法，却笑得喘不上气。

那段笑声混进了旋律。

荒唐、无序、生气勃勃。

荧蓝液体开始沸腾，蒸发出刺鼻的白烟，空气中骤然弥漫起松香的味道——是旧琴房里的味道，是刘耀文每次练完中提琴后留下的气息。

宋亚轩的胸口狠狠一缩。

第三段来了。

他闭上眼，砸下那一串杂音——是他第一次看见刘耀文和顾景天并肩站在音乐楼门口，两人低头说着什么，顾景天递给他一杯奶茶，刘耀文接过，嘴角微微扬起。

那一瞬间，宋亚轩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冲回琴房，狠狠砸琴，砸到指节开裂，砸到贺峻霖破门而入把他拉开。

现在，那段乱音回来了，带着血和愤怒，撞向程序屏障。

墙上的困鸟图案双眼突然亮起，发出低频嗡鸣。

地面震动。

刘耀文的身影在琴侧波动，半透明的身体时隐时现，左肩的贯穿伤不断渗出荧蓝液体。他站在那儿，静静听着，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笑意。

“这个版本……比我写的，好听。”他轻声说，嗓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心口。

宋亚轩猛地砸下一段不和谐音，抬头瞪他：“你少来这套。”

刘耀文没动。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就是你这种……明明疼得要死，还要笑着说‘没事’的样子。”

刘耀文沉默了一瞬。

“那你现在……恨我吗？”

宋亚轩冷笑：“你说呢？你一声不响地消失，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收拾。你把自己切成碎片塞进程序里，就为了等我弹这一首破曲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一个人弹到最后？”

刘耀文看着他，眼神动了动。

“想过。可我没得选。你是SY-09，是起点。只有你能重启协议。而我……只能做你记忆里的声音。”

“放屁！”宋亚轩猛然砸下琴键，鲜血飞溅，“我不是什么起点！我只是……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练琴、一起吵架，然后你哄我！我不想当什么救世主，我只想你活着！”

他喘着气，手指发抖。

刘耀文的身影晃了一下，左肩伤口渗出更多荧蓝液体。

“所以……”他低声说，“你弹这段，是为我生气？”

宋亚轩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为了谁？为了系统？为了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我弹是因为……因为我记得你抽烟时总把烟夹在左手，记得你听我弹错音会皱眉，记得你明明……”

话没说完，琴声突变。

他深吸一口气，十指在琴键上滑动，加入一段极轻的节奏——那是他们初吻那天，藏在琴房录音笔里的呼吸声。

急促、压抑、带着情欲的羞怯。

雨夜，琴盖合拢，两人挤在狭小空间里，刘耀文的手卡在他后颈，亲得他喘不过气。他记得自己指甲掐进对方肩膀，记得刘耀文喉间滚出的低哼，记得那支录音笔在口袋里轻微震动。

现在，那段呼吸声被编进旋律，成了变奏的一部分。

琴音愈发狂乱，带着禁忌的私密感，仿佛重现那个连光都不敢照进来的时刻。

刘耀文猛然抬头，眼神首次出现波动：“停下！系统在反向解析我们的情感数据！你在暴露我们自己！”

宋亚轩不答。

他张开嘴，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琴键上。

十指高抬，重重落下。

同时，他开始哼唱。

一段从未公开的旋律——他们合写的曲子，只写到一半，草稿本还压在他宿舍床垫底下。刘耀文说“等写完再告诉你名字”，结果第二天人就消失了。

音符不成调，却带着两人特有的节奏感，像心跳，像脚步，像无数次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的回响。

琴身剧烈共鸣，木质结构发出呻吟，仿佛有生命在苏醒。

突然，地面的荧蓝液体逆流而上。

不是滴落，不是流淌，是**倒卷**，像被无形之手牵引，从四面八方汇聚至空中。

凝聚。

成形。

一把半透明的中提琴悬停在钢琴上方，琴身刻着细微划痕——是去年冬天，刘耀文练琴时不小心被琴架磕的。琴弦微微震颤，仿佛刚被人触碰过。

宋亚轩的呼吸一滞。

这是刘耀文失踪前最后一次演奏的那把中提琴。

贺峻霖曾翻出一张模糊照片，说“那天他在第七实验室练琴，说要改一段旋律”。那是他最后一次被人看见。

现在，它回来了。

琴弦自动拨动。

一段陌生却熟悉的旋律响起。

缓慢、阴郁、带着某种被压抑的疯狂。

是《雨滴前奏曲》的“被删减章节”。

宋亚轩从未听过，却莫名觉得心脏被攥紧。

刘耀文猛地抬头，眼神里第一次出现**惊愕**。

“这……不是我写的。”

宋亚轩冷笑，十指继续砸下变奏：“所以？你以为所有旋律都归你掌控？”

刘耀文踉跄后退一步，盯着那把中提琴，声音发紧：“没人知道这段旋律。我把它删了。系统也清除了。它不该存在。”

“但它存在了。”宋亚轩盯着他，“就像你，明明已经死了，却还站在这儿说话。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删就能删干净的。”

旋律持续。

中提琴的琴音与钢琴变奏交织，形成诡异的和声。

数据墙轰然崩塌。

不是碎裂，是像幕布被掀开，露出后方一道厚重的金属门。

门上刻着清晰字样：

**HSY & LYW - 合作实验体档案室**

刘耀文盯着那行字，身体猛地一震。

“亚轩……”他声音沙哑，“我们可能，都错了。”

宋亚轩没看他。

他盯着那扇门，盯着那两个并列的名字。

不是“HSY-09 实验体”，也不是“LYW-07 情感锚点”。

是“合作”。

是并列。

是平等。

他的手指还在流血，却感觉不到疼。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唯一的起点。

刘耀文也不是附属品。

他们是被一起放进这场实验的。

琴声戛然而止。

中提琴悬停半空，琴弦余音未散。

血迹从钢琴底部蔓延而出，在地面绘出诡异图腾，蜿蜒指向密室门缝。

门缝中，渗出黑雾。

浓稠如墨，带着腐朽与金属混合的腥气。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从雾中伸出——

手背上戴着狼眼吊坠，吊坠内侧隐约可见编号：LYW-01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