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极背靠着冰冷的墙,铁椅上硌人的棱角早已透过单薄的衣物,在他后腰和大腿上印下麻木的痛感。
时间在这个只有一扇窗的空间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腹中越来越清晰的绞痛和喉咙里干渴的灼烧感,在替他计数。
他不知道自己“睡”过去几次,又多少次被肌肉的痉挛或胃部的抽搐唤醒。
昏沉和清醒的间隙,意识像浸在粘稠的油里,浮不起来,也沉不到底。
那十一条校规在他眼前晃,那些诡异的字句——试图离开的人形、赤足跑操、必须接受的奖励、不能靠近的实验室、敞开的画室门、深夜床边的“东西”、周四的粘稠粥、镜子里的倒影、被遗忘的同学、以及那个“不存在”的自习室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虫子,试图钻进他的脑子。
他抗拒抄写,用残存的力气对抗那本校规和短铅笔,但饥饿和干渴正一寸寸剥离他的意志。
他每写一个字,都像在吞咽一块碎玻璃,割得他理智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更长。
门口再次传来“咔哒”声,这一次,被推进来的不是餐盘,而是一个边缘磨损、带着可疑污渍的铁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盆里,孤零零躺着一个颜色暗淡,散发出隐约酸馊味的馒头。
张极的胃袋猛地一缩,但涌上来的不是食欲,而是一阵剧烈的恶心。
张极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
张极“就这些?”
教官眉毛一竖,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小子还敢质疑。
教官抽出一根鞭子,那不是普通的教鞭,而是一根包裹着真皮的实心钢筋,叫作“龙鞭”。
“不吃?”
教官的声音粗嘎,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
“小心老子进来,用这‘规矩龙’教你什么叫光盘行动!”
“臭小子,给你吃的就是恩典,还挑?”
张极的瞳孔缩了缩,那根龙鞭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威胁是实实在在的,他骨子里对暴力的认知和记忆被触动了
三年前的血和眼前这根能制造新痛苦的凶器重叠了一瞬。
畏惧,像冰冷的蛇,倏地钻进脊椎。
他闭了闭眼,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水和那股想要撕碎一切的暴怒。
要活着。至少要活着弄清楚…
他不再看教官,也不再说话
他弯下腰,手指颤抖着,抓住了那个冰冷的、散发着馊味的馒头。
教官在门口嗤笑一声,似乎满意于这种绝对的压制,脚步声渐渐远去。
张极盯着手里的馒头,胃里翻江倒海。
他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粗糙、酸败、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霉味瞬间充满了口腔。
咀嚼变得无比艰难,唾液似乎都因为这糟糕的味道而凝固了。
他强迫自己咽下第一口,食道传来抗拒的痉挛。
干硬的馒头碎屑刮擦着喉咙,那股酸馊味在味蕾上炸开,直冲脑门。
他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低下头,剧烈地干呕起来,刚才勉强咽下去的一点混合着胃酸,被他吐在了面前的水泥地上。
喉咙和鼻腔里火辣辣地疼,眼泪生理性地被逼了出来。
太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