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将通往别墅的小径照得一片清辉。海风带着夜晚的凉意,拂过皮肤,却吹不散掌心那滚烫的温度。
陆沉舟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掌心干燥而温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我的手完全包裹。他的步伐不快,似乎刻意配合着我那双折磨人的高跟鞋。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走着,一前一后,牵着手。影子在身后拉长,交叠,分开,又交叠。
谁也没有先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紧绷又柔软的沉默。像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着刚刚在酒会上发生的一切——露台那近乎侵略的逼近,我挽住他胳膊的冲动,还有此刻这意料之外又顺理成章的牵手。
我的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脸颊的热度就没退下去过。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他在露台看我嘴唇的眼神,一会儿是他拍我手背时那极淡的笑意,一会儿又是他刚才那句“高跟鞋要多练练”……
这算什么呢? 合伙人之间的互相扶持? 老板对员工的……关怀? 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敢深想,怕自作多情,又忍不住去揣测他掌心传来的、每一丝细微的力道变化。
别墅的灯光就在眼前。那光芒越来越近,像是一个终点,又像是一个新的起点。
走到别墅门口,陆沉舟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终于松开了手。
掌心骤然失去那滚烫的包裹,接触夜晚微凉的空气,竟让我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感。我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别墅的暖光,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具体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深邃明亮。
“到了。” 他开口,声音比海风更低沉。
“嗯。” 我低下头,盯着自己那双罪魁祸首的高跟鞋尖。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更令人心慌。仿佛有什么东西悬在半空,亟待一个落点。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想问他……问点什么。问刚才算什么?问明天怎么办?问那部戏我还接不接?
可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陆沉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权衡。他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就在我以为这沉默会持续到地老天荒时,他忽然上前一步。
距离瞬间被拉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淡淡酒气和雪松清冽的热意。我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跟却抵住了门槛。
他抬起手。不是碰我,而是越过我的肩膀,推开了我身后虚掩的别墅大门。
“进去吧。” 他的声音擦着我的耳廓落下,带着一丝微哑,“很晚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没有立刻退开,保持着那个极近的距离,低头看着我。目光像是有实质的重量,一寸寸掠过我的眉眼,鼻梁,最后……定格在我的嘴唇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海风,虫鸣,远处模糊的海浪声,都消失了。世界里只剩下他逼近的气息,和他眼中那片深沉的、翻滚着未知情绪的漩涡。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闭上眼?还是推开他?大脑一片空白。
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落下。
他只是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气息带着温热的湿意,拂过我的唇瓣。
然后,他直起身,拉开了距离。
“晚安,林晚晚。”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隔壁那栋属于他的主别墅。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我僵在门口,看着他消失在隔壁的门内,直到那扇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了门框上。
抬手,指尖颤抖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刚才叹息的微湿触感,痒痒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夜,我又没睡好。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月光下他深邃的眼睛,滚烫的掌心,和最后那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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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是被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吵醒的。顶着两个黑眼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助理,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扎着丝带的白色礼服盒,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林小姐早,陆总吩咐送来的。”
“这又是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问。酒会不是结束了吗?难道还有续集?
助理打开盒子。里面不是礼服,而是一件极其漂亮的……婚纱?!
洁白的缎面,精致的蕾丝刺绣,细腻的珍珠点缀,在晨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美得不像话,也……贵得不像话。
我彻底懵了:“这……什么意思?”
助理微笑:“陆总说,今晚《心动的岛屿》第二季先导片直播,有个重要的环节,需要您穿上这个。”
先导片直播?穿婚纱?! 陆沉舟又在搞什么鬼?!
我抱着那个沉重的礼服盒,像抱了个烫手山芋,心里七上八下。昨晚那暧昧不明的气氛还没消化,今天又来一发更猛的?资本家追人都这么简单粗暴、用钱砸的吗?!虽然……这婚纱确实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整个白天我都坐立难安。试着给陆沉舟发了条微信:“婚纱收到了。今晚直播什么环节?[疑惑]”
他没回。
打电话给助理,助理口风很紧,只说按陆总吩咐办事。
我盯着那件婚纱,感觉自己像即将被推上舞台中央、却连剧本都没拿到的演员。这种感觉,比当初被当成对照组还让人心慌。
傍晚,化妆师和造型师准时上门。我被按在镜子前,像个人偶一样被摆弄。穿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婚纱,戴上头纱,化妆……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光彩照人的自己,我总觉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一切准备就绪,直播团队也已经在别墅外布置好了场地。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草坪,远处的大海泛着粼粼波光,美得像童话世界。但我却紧张得手心冒汗。
陆沉舟一直没出现。他到底在策划什么?
直播开始。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着第二季的嘉宾和看点,镜头不时扫过其他盛装出席的嘉宾,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哇!我们晚晚今天真是太美了!” 主持人夸张地赞叹着,“听说今晚有个特别的惊喜环节哦?是不是很期待?”
我对着镜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期待?我只想逃跑!
就在主持人准备继续 cue 流程时,现场的音响忽然响起了一段熟悉的、舒缓而深情的钢琴曲。
是那首宣传片里的背景音乐,《心归处》的变奏版。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镜头焦点的追逐下,陆沉舟出现了。
他依旧是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但领口没有系领带,换成了更显随性的领结。手里没有拿稿子,也没有看镜头。他一步步,从别墅的方向,朝着我走来。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光晕。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在我一个人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算计,也没有了酒会上的暧昧和危险,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近乎虔诚的平静和专注。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越走越近,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他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音乐声渐渐减弱。
全场寂静无声,只有海风轻柔吹过。
他看着我,看了好几秒,仿佛要将我此刻穿着婚纱的样子牢牢刻在心里。
然后,他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像慢镜头一样,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神经!现场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单膝跪地!!!】 【求婚?!是要求婚吗?!?!】 【陆老板!你终于开窍了?!】 【烤肠CP要修成正果了?!】 【妈妈我嗑的CP是真的!!!】
我彻底石化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求…求婚?!在直播里?!用这种方式?!陆沉舟你疯了吗?!
陆沉舟仰头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和我之前收到烤肠袖扣的那个盒子,一模一样。
他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钻石戒指。
而是……两枚并排躺着的、闪闪发光的——烤肠袖扣!还是那对钛钢材质、抽象烤肠造型的袖扣!在夕阳下反射着冷硬又璀璨的光芒!
我:“……” 全场:“……” 弹幕:【???????】
陆沉舟举着那个盒子,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现场,也传到每一个看直播的观众耳中。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林晚晚。” “你说烤肠踏实,我就买下整座岛,让你啃得心安理得。” “你说烟火气真实,我就陪你摆摊撸串,不怕沾一身油污。” “你嫌米其林拘束,我就让三星主厨研究路边摊风味,哪怕被说审美变态。” “你被脏水泼身,我就掀了桌子清理门户,不在乎损失多少。” “你觉得被困住,我就撕了协议,给你所有自由。” “现在……”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深邃,仿佛要将我吸进去。
“我把我的恐惧,我的软肋,我唯一的秘密基地,都摊开给你看了。” “我把我的商业帝国,绑上你的名字,和你共享。” “我甚至……允许你在我价值数亿的并购宴会上,用一盘生化武器级别的烤肠公开处刑我。”
现场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陆沉舟的唇角也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但眼神依旧郑重。
“我这个人,无趣,冷酷,掌控欲强,还有一堆破毛病和烂过往。”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不会说什么浪漫的话,搞不懂那些风花雪月。我能给的,最‘踏实’的东西……”
他举高了手里的丝绒盒子,那对烤肠袖扣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就是我自己。” “还有……终身免费的烤肠供应权。”
“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亮得惊人,“林晚晚小姐,不是拍戏,不是剧本,没有镜头预设。”
“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再问你一次——”
“能聘你当我的终身伴侣吗?” “工资卡上交,烤肠管够,祸福同享,期限是……一辈子。”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只有海风的声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又莫名震撼的“求婚”场面。
我看着跪在眼前的男人,看着他手里那对可笑的烤肠袖扣,听着他那番糅合了资本家的豪横、偏执狂的浪漫、和笨拙真心的“求婚词”……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不是难过,是一种巨大的、汹涌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感动,冲垮了所有理智和犹豫。
这个笨蛋! 这个审美变态的资本家! 这个用烤肠当聘礼的混蛋!
他把他所能理解的、最“踏实”的、最“硬核”的浪漫,都捧到了我面前。
我捂着嘴,又哭又笑,妆都要花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无数直播镜头的对准下,我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响亮无比:
“聘!必须聘!” “工资卡拿来!烤肠加倍!少一根我就……我就用‘心路历程’二代给你当早餐!”
陆沉舟眼底那丝紧绷瞬间化为巨大的、如同星辰炸裂般的璀璨笑意!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取出那对烤肠袖扣,然后——非常自然地将它们,扣在了他自己衬衫的袖口上!
冰冷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烤肠造型袖扣,和他一身昂贵挺括的西装,形成了无比荒诞又无比和谐的视觉冲击!
【哈哈哈哈哈哈!!!扣上了!他扣上了!】 【烤肠袖扣是本体!聘礼实锤!】 【终身伴侣!烤肠管够!这求婚词太陆沉舟了!】 【我哭死!虽然很好笑但是真的好感动!】 【林咸鱼!答应他!工资卡一定要攥紧!】 【#烤肠夫妇锁死##最硬核求婚#】
然后,他上前一步,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动作有些笨拙,却极其温柔。
“别哭。” 他低声说,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妆花了。”
我哭得更凶了,却忍不住笑出来,一拳捶在他胸口(没敢用力):“混蛋……谁让你用烤肠求婚的……”
他抓住我的手腕,唇角勾起一个清晰的、无比真实的笑容,那笑容点亮了他整张冷峻的脸庞。
“因为,”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而笃定,“你是我的烤肠之魂。”
说完,他低下头,在所有人的惊呼和镜头的疯狂闪烁中,吻住了我的唇。
不再是以往那种冰冷的试探或侵略性的逼近。
这个吻,温柔,虔诚,带着海风的咸涩和眼泪的微涩,还有……一丝烤肠味的、独一无二的、踏实的承诺。
身后,是燃烧的海岛落日,是喧嚣的祝福和尖叫。
而我,这条曾经只想躺平的咸鱼,穿着天价婚纱,被一个用烤肠袖扣求婚的资本家紧紧抱在怀里,吻得晕头转向。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艘烤肠贼船……好像,真的要靠岸了。 停在一个叫做“家”的、有点离谱又无比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