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骤变,原本明快的画面陡然染上血色。
数百万年光阴弹指而过,灵曦已从跳脱的少女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眉眼间的肆意更甚,只是那份鲜活里,多了几分偏执。
她爱上了一个男子——那是魔界的少主,野心勃勃,一直觊觎三界生机。
混沌空间里的众人看着画面中灵曦为那男子洗手作羹汤、甚至不惜盗取神界秘宝赠予对方的模样,心都揪了起来。
“这小子不对劲!”王胖子低喝,“看他眼神,根本不是真心对灵曦!”
果然,没过多久,魔界少主便以灵曦为饵,设下陷阱,意图夺取司灵南掌管的生机之源,颠覆三界秩序。
战报传回扶翎神殿时,司灵南正在梳理轮回簿,指尖的笔顿了顿,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片黑斑。
灵曦闯了进来,蓝衣上沾着血迹,眼神却带着疯狂的执拗:“娘亲!放他走!我跟他走,我们离开三界,再也不回来!”
“他要毁了三界。”司灵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抬眼看向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你知道后果。”
“三界与我何干?”灵曦嘶吼,“我只要他!是你把我生下来,却从不懂我要什么!你守着你的三界,我只要我的情爱!”
她抬手,竟凝聚起一股混杂着司灵南心头血与魔气的力量,朝着生机之源的方向攻去:“你不让我好过,这三界也别想好过!”
“灵曦!”司灵南猛地起身,蓝衣无风自动。
她看着那个自己用心头血孕育、养了数百万年的女儿,看着她眼中因爱而生的疯狂与毁灭欲,看着她亲手将刀对准自己守护了万年的三界——那双总是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痛苦的裂痕。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灵曦笑得凄厉,“我要他活着,哪怕毁了这一切!”
魔气与生机之力碰撞,天地间瞬间风起云涌,无数生灵因这股力量的冲击而哀嚎。
司灵南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她缓缓抬手,指尖凝聚起纯粹的扶翎神力,那是能裁决万物生死的力量。
“扶翎主,不可啊!”仙侍们跪地哀求,“那是您的心头血啊!”
灵曦看着那道神力,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依旧倔强地扬着头:“你不敢杀我!我是你的女儿!”
司灵南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仿佛在看数百万年间那个摘莲子的少女,看她第一次学会化形时的雀跃,看她偷偷溜去人间带回的糖葫芦……那些温暖的碎片,在这一刻碎成了齑粉。
“我是扶翎之主,”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掌管万灵生死,包括你。”
神力落下,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一声极轻的、像琉璃碎裂的声音。
灵曦的身体在神力中渐渐透明,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司灵南,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茫然与痛楚:“娘亲……你真的……”
司灵南看着她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那些星光里,还残留着她心头血的温度。她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直到最后一点星光消散,她才缓缓放下手。
三界的动荡平息了,生机之源重新稳定,可扶翎神殿里,却只剩下死寂。
司灵南转过身,背对着众生,面向空旷的神殿。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金砖上。
那是她存在以来,落下的第一滴泪。
没有惊天动地,只有无声的碎裂,像万年寒冰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里早已冻僵的血肉。
混沌空间里,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吴邪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看着那滴泪,仿佛看到了一个母亲亲手扼杀骨肉的痛,看到了一个神在职责与私情间的惨烈抉择——她不是不爱,而是这份爱,终究抵不过她对三界的承诺。
二月红握紧了三弦,指节泛白。他想起自己的夫人,想起那些不得不舍弃的温情,此刻才懂司灵南那份“忍痛”背后,是怎样剜心刻骨的疼。
白浅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她懂失去至亲的痛,更懂这份痛中夹杂的职责与无奈——身为神,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数百万年的养育……说杀就杀了……”霍秀秀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得多疼啊……”
是啊,多疼啊。
那滴泪里,有母亲的绝望,有神的无奈,有对自己亲手扼杀“欲”的悲凉——灵曦是她的心头血,是她潜藏的欲,杀了她,何尝不是又一次对自己下了最狠的手?
画面中,司灵南依旧背对着众人,那道蓝衣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孤绝。
只有那滴落在金砖上的泪,还在微微发光,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烙印在她的神魂里,也烙印在每个见证者的心上。
原来神的无情,从来都不是天生的,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割舍中,硬生生逼出来的。
原来那滴泪,才是她最深的慈悲——为了三界众生,她连自己的心,都舍得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