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的风带着点凉意。池挽祎站在粉丝见面会的后台,指尖捏着张折叠的诗稿,纸角被汗濡得发皱。舞台方向传来白婧仪试麦的声音,清润的语调裹着电流声漫过来:"喂?听得见吗?"
"紧张吗?"化妆师刚给她化完最后一笔,镜子里的人眼尾泛着淡淡的粉,"白老师特意交代要化得温柔点,说你不喜欢太浓的妆。"
池挽祎的指尖在诗稿上顿了顿。昨晚白婧仪发来消息,说粉丝见面会的读诗环节要穿同款的浅蓝色长裙,"就像高中合唱比赛时那样"。她翻箱倒柜找出压在箱底的旧照片,两个穿着蓝裙子的女生站在舞台两侧,中间隔着三个站位,却在镜头里偷偷往对方的方向偏头。
"池策划,该候场了。"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池挽祎深吸一口气,把诗稿塞进裙摆口袋,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笑了——原来有些默契,真的能跨越十年光阴。
舞台侧幕的缝隙里,能看见台下攒动的荧光棒,像片流动的星海。白婧仪坐在钢琴前,浅蓝色的裙摆垂落在地,和记忆里的模样渐渐重合。她调试完麦克风,突然朝侧幕的方向看过来,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准确地对上池挽祎的目光,嘴角弯起个安心的弧度。
池挽祎的心跳漏了半拍,像被舞台灯光烫了下。
开场曲是首轻快的民谣,白婧仪的声音混着钢琴声漫过整个场馆,台下的荧光棒跟着节奏摇晃。池挽祎靠在侧幕的金属架上,看着她偶尔抬眼时扫过观众席的目光,总觉得那些温柔里,有半分是特意留给自己的。
"接下来这首歌,"白婧仪弹完前奏,指尖悬在琴键上,"送给一个等了我很多年的人。"
聚光灯突然暗了下来,只有束追光落在她身上,浅蓝色的裙摆泛着柔和的光。旋律响起时,池挽祎的呼吸猛地顿住——是高中时学校广播站总放的老歌,她曾在日记本里写过:"想和你一起唱到副歌。"
白婧仪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唱到"月光漫过旧窗台"时,她的目光突然穿过侧幕,直直地撞进池挽祎眼底,像投进湖心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台下的粉丝开始起哄,荧光棒晃得更欢了。池挽祎捏着口袋里的诗稿,指尖的薄茧蹭过粗糙的纸面,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元旦晚会,白婧仪也是这样站在舞台中央,唱到这句时突然忘词,慌乱间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才想起接下来的旋律。
"那时候你在台下冲我竖大拇指,"后台通道里,白婧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我就突然不紧张了。"
池挽祎接过水,瓶身的冰凉顺着指尖往上爬:"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我在想同一件事。"白婧仪拧开瓶盖递给她,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像有电流窜过,"下一个环节,别怕。"
追光灯突然打在通道入口,工作人员比了个"准备"的手势。白婧仪冲她眨了眨眼,转身走上舞台,浅蓝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留下淡淡的栀子花香。
"接下来要做件很重要的事。"白婧仪坐在钢琴凳上,指尖轻轻敲着琴键,发出不成调的轻响,"我想邀请一位朋友,上来和我读首诗。"
台下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池挽祎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走上舞台,聚光灯突然打在身上,让她下意识地往白婧仪的方向靠了靠。
"别怕。"白婧仪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点安抚的暖意,"就像我们在书店里那样。"
池挽祎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她看着白婧仪摊开在琴键上的诗稿,上面是那行熟悉的字:"月光落在你睫毛上时,我以为星子坠进了人间。"字迹旁边画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小太阳,像高中时她们在课本上画过的那样。
"我先来。"白婧仪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月光落在你睫毛上时——"
"我以为星子坠进了人间。"池挽祎接上下一句,声音比想象中镇定。
台下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和偶尔的抽气声。白婧仪抬起头,目光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她慢慢念出下一段,池挽祎跟着接,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交织,像两条终于汇合的溪流。
读到最后一句时,白婧仪突然停下,指尖在诗稿上轻轻点了点。池挽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诗稿背面还有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我数了十年的星子,终于等到你抬头。"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池挽祎看着白婧仪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那些在直播间熬夜的夜晚,那些藏在弹幕里的心事,那些跨越千里的惦念,原来都不是单向的奔赴。
"这是我的秘密,"白婧仪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异常清晰,"现在,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荧光棒组成的星海突然变成了粉色,举着"白挽星河"灯牌的粉丝站了起来,灯牌的光映在池挽祎脸上,暖得发烫。
见面会结束时,已经过了十点。白婧仪被粉丝围在出口处签名,池挽祎站在不远处等她,看着她耐心地在每本诗集上写下祝福,偶尔抬头冲自己的方向笑一笑。
"池小姐,"张姐递过来杯热可可,"你们俩这出,比偶像剧还甜。"
池挽祎接过杯子,指尖的温度让她想起高中时白婧仪总放在她桌洞里的热牛奶:"我们......"
"别解释,"张姐笑着摆手,"我从你们第一次在工作室见面就看出来了,白婧仪看你的眼神,藏不住事。"
池挽祎的脸颊有点发烫。她看着被粉丝围住的白婧仪,亚麻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浅蓝色的裙摆沾了点舞台的亮片,像落了星星。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粉丝,是个抱着吉他的小姑娘,红着脸说:"婧仪姐姐,我也想像你一样,勇敢地喜欢一个人。"
白婧仪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池挽祎身上,笑着说:"喜欢不是勇敢,是忍不住。"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签名的吉他跑开了。白婧仪朝池挽祎走过来,发梢上的亮片蹭到她脸上,有点痒。
"走吧,寿星。"池挽祎替她拂掉肩上的亮片,"去看星星。"
天文台在城郊的山顶。车开上山时,月亮正从云层里钻出来,把山路染成银白色。白婧仪打开车窗,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灌进来,吹得她的长发在池挽祎颈间蹭来蹭去。
"你看!"白婧仪突然指着窗外,远处的山脊线上,银河像被打翻的牛奶,在墨蓝的夜空里铺开,"我说过能看到银河的。"
池挽祎把车停在观景台旁,熄了火的瞬间,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虫鸣和彼此的呼吸声。她看着白婧仪推开车门跑向栏杆,浅蓝色的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只即将起飞的蝶。
"快过来!"白婧仪朝她挥手,月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睫毛投下小扇子似的影,"你看那颗最亮的星,像不像你书签上的银杏?"
池挽祎走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猎户座的参宿四正亮得耀眼。她想起白婧仪送的银质书签,想起那本夹着银杏叶的《流溪》,突然觉得有些意象,从一开始就串联起了她们的故事。
"其实我准备了礼物。"池挽祎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胸针,形状是半颗星星,"还有一半在你那里。"
白婧仪愣了愣,突然从衣领里掏出条项链,吊坠是另一半星星。高中毕业那天,她们在书店门口的银杏树下分了这枚星星胸针,说好考上同一所大学就拼起来,后来却成了彼此藏了十年的念想。
"我一直戴着。"白婧仪把项链解下来,和池挽祎手里的半颗星星拼在一起,刚好组成完整的星,"洗澡都没摘过。"
池挽祎的指尖抚过拼接处的刻痕,是她们当年用圆规刻下的名字缩写,"C"和"B"紧紧挨在一起。月光落在银质的星星上,泛着温柔的光,像她们终于重合的轨迹。
凌晨一点,她们躺在天文台的观测台上,睡袋的拉链拉在一起,像两只依偎的猫。白婧仪的指尖在池挽祎手心里画着圈,轻声说:"高二那年的流星雨,你还记得吗?"
池挽祎当然记得。那天晚自习下课,她们偷偷跑到操场,躺在跑道上数流星,白婧仪说要许个关于"永远"的愿望,却在流星划过的瞬间红了脸,没好意思说出口。
"我那天许的愿,"白婧仪的声音裹着晚风,"是想和你看遍所有的银河。"
池挽祎转过头,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银河的光落在她瞳孔里,像盛着片流动的星海。她突然倾身过去,吻住了那双总在唱歌的唇。
像月光漫过银河,像星子坠进人间。白婧仪的睫毛在她脸颊上轻轻颤动,像蝶翼拂过心尖。她的唇带着点薄荷牙膏的清凉,混着晚风吹来的草木香,在池挽祎的舌尖漾开,比任何旋律都动人。
远处的山风卷着松涛声过来,吹得观测台的铁皮顶发出轻微的响动。池挽祎的手穿过白婧仪的发间,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像碰到了颗小小的星。
"池挽祎,"白婧仪的呼吸带着点颤抖,额头抵着她的,"我好像等这一天,等了一辈子。"
池挽祎笑着吻去她眼角的泪,咸涩的味道里藏着点甜:"我也是。"
银河在她们头顶缓缓流淌,星子的光芒漫过观测台,漫过交握的手,漫过拼在一起的星星胸针,把十年的等待,都酿成了温柔的形状。
下山时,天快亮了。车开在空无一人的山路上,白婧仪靠在副驾上睡着了,发梢蹭在池挽祎的肩上,像只温顺的小兽。车载电台在播放早间新闻,主持人的声音被晨光滤得很软。
池挽祎放慢车速,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突然想起白婧仪直播间的背景——那片总带着星星的夜空,原来从一开始,就藏着她的名字。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白婧仪还没醒。池挽祎没叫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侧脸,睫毛上还沾着点星光。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张姐发来的消息,附带着昨晚见面会的热搜截图——白挽星河是真的#后面跟着个爆字。
池挽祎笑着回了个"谢谢",锁屏时看到自己的壁纸,是昨天在美术馆拍的那幅银杏林,画里的女孩手里捧着书,像极了高中时的她们。
白婧仪在这时醒了,揉着眼睛问:"到了?"
"嗯。"池挽祎替她解开安全带,"上去再睡会儿?"
白婧仪摇摇头,突然凑过来吻了吻她的唇角:"池挽祎,生日快乐。"
池挽祎愣住了——她从没告诉过白婧仪自己的生日。
"高中时看你的学生证记住的,"白婧仪笑着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本来想昨天给你的,没找到机会。"
盒子里是枚银戒指,和池挽祎手上的素圈很像,只是内侧刻着的,是个小小的"仪"字。
"和你的凑一对。"白婧仪执起她的手,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刚好和原来的那枚挨在一起,"以后,你的星河,有我了。"
晨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交叠的手上,落在拼在一起的戒指上,把所有的话,都酿成了未完待续的诗。
池挽祎看着白婧仪走进公寓楼,直到电梯门关上,才发动车子。后视镜里,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慢慢变小,却在她心里,亮成了永恒的光。
车开在晨光熹微的街道上,池挽祎摸着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突然觉得,有些等待,就算隔着十年光阴,隔着人海茫茫,也终究会等到星河倾泻,星光漫途。
就像白婧仪总会找到她,就像她总会奔向她,就像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