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留灯

厨房灯亮着。

（灯是亮着的吗？）

赵兰兮站在楼下，仰头望着那扇泛黄的窗户，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

（不对......）

（妈妈从来不会给我留灯。）

她“看见”了——

三小时前，母亲把冷掉的炒白菜倒进垃圾桶，洗净碗筷，然后反常地没有关灯。

（为什么？）

赵兰兮的喉咙发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校服沾着厕所污水，手肘磨破了皮，嘴角还有周雯指甲刮出的红痕。

（如果现在进去......）

未来像分叉的河流在她眼前展开：

1. 母亲会暴怒，抓起衣架抽她的腿，骂她“又去惹是生非”；

2. 或者更糟——发现她不是“原来的赵兰兮”。

（等等，什么是不是‘原来’的赵兰兮？）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

她摸出钥匙，金属齿痕在掌心烙下细碎的刺痛——这把钥匙曾经在2017年断过一次，后来被焊好了......信息像野蜂般往脑髓里钻。

“咔嚓。”

门开了一条缝。

灯光像刀一样劈出来。

赵兰兮眯起眼，看见母亲背对着她坐在餐桌前

“站门口当门神啊？”母亲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赵兰兮僵在原地。

（她没回头就知道是我。）

（她一直在等。）

母亲转过身，眼下挂着两轮青黑。她刚想发怒，但目光扫过赵兰兮脏兮兮的校服，嘴角抽搐了一下。

“又摔了？”

（谎言。）

（她知道是打架。）

赵兰兮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去洗澡。”母亲推来碗冷掉的鸡汤，“盐放多了，爱喝不喝。”

瓷碗在桌面上划出半圆水痕。赵兰兮盯着碗沿一道细小的裂纹——

2015年6月17日，父亲摔的。

热水器轰鸣着启动时，她听见客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母亲抽烟了。）

（她戒烟五年了。）

浴室的镜子被水雾蒙住，赵兰兮伸手擦出一片清晰，突然“看见”镜面映出的无数个自己：

昨天的赵兰兮还只会蜷缩着挨打；

明天的赵兰兮将用超能力考出骇人的高分；

而此刻——

水珠顺着她睫毛滴落，像某种新生的泪水。

厨房灯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