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费催缴单

晨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缝隙，在许菟的被褥上投下一道细长的暖斑。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窗外的鸟鸣清晰入耳，可大脑却像被裹在一团温吞的棉花里，空白得发沉——明明一夜没做噩梦，胸腔里却积着散不去的疲惫，连抬手撑着床沿坐起来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滞涩。

许菟光着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走到卫生间时还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冷水扑在脸上的瞬间，她才总算清醒了些，对着镜子把翘起的发尾捋顺，又从衣柜里翻出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套上。

指尖刚碰到门把手，她忽然顿住——昨天睡前好像跟张桂源提过一句，早上想吃他煮的玉米粥。

脚步一下子轻快起来，她趿着拖鞋往厨房跑，指尖已经要碰到冰箱门时，却先瞥见了餐桌中央压着的便利贴。

鹅黄色的纸页上，字迹力透纸背，撇捺间带着股利落的劲儿，却在“小乖”两个字上软了半分：

张桂源小乖，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等你起来吃之前记得热一下。抱抱你。

是张桂源的字。

许菟指尖轻轻蹭过“抱抱你”那三个字，纸质的纹路蹭得指腹发痒，心口却忽然暖得发涨——他总是这样，知道她早上容易赖床，又怕粥凉了伤胃，连叮嘱都写得这样软。

她把便利贴小心折好放进书包夹层，转身打开微波炉，里面果然温着一碗玉米粥，旁边还卧着个溏心蛋，旁边摆着一小碟她爱吃的腌黄瓜。

粥的热气氤氲在脸上，许菟一边用勺子搅着粥底，一边在脑子里列今天的待办清单：上午两节课，下午要去图书馆还上周借的《现当代文学》，晚上得把语言学的作业赶完。

笔尖刚在笔记本上划下“图书馆”三个字，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来的瞬间，王橹杰的名字跳了出来。

王橹杰许菟，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来为我庆生呢？

许菟握着手机的指尖顿了顿。

她靠在餐椅上回想，上次和王橹杰一起吃饭好像还是上个月的事，在学校门口的那家居酒屋，他还笑着给她递了瓶冰镇可乐。

算算日子，确实快一个月没见了。她点开输入框，想了想又删掉“应该有空”，换成更肯定的句子：

许菟收到，明天我会按时赴约的。

消息发出去还没两秒，手机就震了一下。

王橹杰的回复来得飞快，像是手指一直悬在屏幕上等着：

王橹杰谢谢你。另外地址是在凯立德酒店。

“凯立德酒店”五个字让许菟的勺子停在了半空。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那家酒店她只在路过市中心时远远见过，淡金色的大楼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听同学说里面的宴会厅能摆上百桌，连服务生都穿着定制的西装。

以前她总觉得那是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世界，就像电视里的场景，没想到有一天会收到那里的邀约。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拿起书包往学校走。

张桂源的房子离学校确实近，过两条街就到了。

十月的太阳还带着夏末的余温，晒在背上暖烘烘的，路边的梧桐叶偶尔落下几片，被风卷着贴在她的鞋边。

她走得慢，快到校门时才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手里攥着的书包带已经沁出了点薄汗。

上午的课是现代汉语，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许菟在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偶尔走神时会想起明天要给王橹杰带什么礼物——他上次说过喜欢球星的签名照，或许可以去文创店看看。

直到下课铃响，她才揉着发酸的手腕收拾东西，走出教学楼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地面被晒得有些发烫，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她掏出手机想搜附近的外卖，屏幕刚亮，一条红色的消息提示就弹了出来，标题赫然写着：“A大2025学年秋季学费催缴通知”。

许菟的手指顿住了，目光落在通知末尾的金额上，刚才还带着暖意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