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云清的目光黏在苏离去的背影上,轻轻一叹,头也跟着摇了摇,那动作里掺着几分无可奈何。苏宁秋换好了衣服走出来,商云清抬眼一瞧,眉头就不自觉地微微蹙起。这身衣服倒是衬得苏宁秋多了些韵味,可也略显暴露。这类事情商云清向来是嗤之以鼻懒得去管的,但一想到苏宁秋要穿着这身衣服出门,心里就像有小虫子在爬,麻酥酥的,不得劲儿。可她有什么资格管呢?他们不过是连名分都没有的师徒罢了。
苏宁秋压根没察觉到商云清的异样,哼着小曲儿自顾自地傻乐呵着。(不过,苏宁秋真的不是故意这么穿的?)商云清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苏宁秋出了门。
二人穿街过巷,来到了一条热闹非凡的胡同。苏宁秋虽是在北京土生土长,可还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呢:两边全是撂地唱戏、说相声、看相、说书的艺人。一个穿着破破烂烂长衫的艺人瞧见了商云清,脸上立马堆满了笑,扯着嗓子喊:“呦!商老板,您可好久没来了,今儿您赏俩子儿呗!”商云清看着他,连笑容都有了几分真心实意,冲他挥挥手:“行了行了,没点眼力见儿,没瞅见我有事儿吗?”路边听书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都纷纷跟商云清打招呼:“商老板,今儿来一段呗!老王这说书的不中听啊!”“就是就是,最好再唱一段!就来《霸王别姬》呗!上次您反串霸王,那叫一个帅!”“这算啥呀,您是没听过商老板的《四郎探母》,那《叫小番》的嘎调……味道纯正,音又冲!”“还是商老板本工的旦角好听,那声音,啧啧……不比梅兰芳差!”
商云清被众人这热情弄得脑仁儿疼,好在那位说书人留下了个扣子,收了摊儿。凑到商面前,疏散众人:“节散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想听戏的明儿自己个儿买票去,商老板有事!”等众人散去,商微微挑眉:“说吧,有什么事儿?”说书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两边,确定没人偷听才开口:“今儿我可瞄到那位爷了!”他口中的“那位爷”就是商云清的师爷的亲哥,侯二爷,前年,在还祖师爷未入土为安,侯二爷就因争家产与师爷闹掰了,师爷过逝后,他也躲得远远的,不找事,怎么最近又有动静了?!
商云清忙追问:“他干什么了?”那说书人不语,只是用食指,大拇指比了比,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从口袋中拿出几块钱,丢给他,那说书人收起钱,晃晃手中折扇:“商老板,我看他鬼鬼祟祟拿了本东西,向老李那买卖行去了。”
商云清喃喃道:“买卖行吗……我这就去!”说罢,她便拉着苏宁秋走了。
苏宁秋听到二人对话,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年,争家产时机的爷爷也出手帮过忙。走了片刻,周围逐渐安静下来,两旁的艺人从小商贩也少了,路边都是古香古色的建筑,让人仿佛置身于古代。商苏二人一同进了买卖行,店主老李看见她,忙围上去,一边让坐一边吩咐小二上上等的好茶。
老李笑眯眯的对商说:“您可来着了!我收样宝贝,您肯定收!”说罢便从里屋捧出一个锦盒,商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块上刻的醒木,看木料像是小叶紫檀的,上刻三个小篆“一户侯”。
这竟是侯家的传家宝!商眼前一亮,开口问道:“这卖主是哪家?”
老李讨笑一笑:“商老板……这您别管是哪一家的,我就告诉您,这绝对是真货!刚才还有个人问我买我还没卖呢!就等您呢!”商云清失笑:“是我坏了规矩,您开个价,我收了!”老李搓了搓手伸出两根手指:“商云清老板,这我两千收的,收您,一千八!就当还您的人情!”商云清没多客套,当场买单。
出了买卖行,苏宁秋问商云清:“这就是他卖的东西?”商云清微微颔首。苏宁秋有些气愤的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就没有人管管他吗?至少别让他把家当卖光啊!”商云清虽然也很生气,但是却要心的劝解:“这事是他做的不对,但他也是我们的长辈,放心,这事我会对师父说的。”
出了这个小插曲,二人也无心多逛,取了东西就回家。
回家后,商云清进了书房写新活,苏宁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背规矩。她背了没一会,便开始游神,自家师父的一颦一笑都好似完美。所以……不出所料……她在商宁秋查时背的一团乱。书房内,苏老实地蜷缩在地上,低着头,安静得像只小猫。商居高临下的盯着苏,内心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
苏宁秋手指不停地扣着衣角,证明了她此时的紧张,虽然知道学艺总要走上这么一趟,但是……多少是有些怕的。她在心中想:没想到今儿买的戒尺,现在就用上了。商轻捥袖子,从书架上取下了戒尺,那把戒尺上面不似寻常般的刻了《弟子规》,只是细细雕刻几朵半开的新莲,丝毫不笨拙庸俗,倒多几分清秀,真真是人如其物。
苏宁秋见后屏住呼吸,准备接受"洗礼"。却只听见商一声轻笑:“起来吧。”苏有些呆住了,抬头看看商,只见自家师父眼里有几分笑意。商见她不起,以为是跪久了腿木了,便伸手将她扶起。苏呆呆地问道:“您……您不罚我了?!”商又笑了笑:“再有下次……定重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