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照在沈文琅身上的黑衬衫泛出一圈圈光晕,他有些不悦地翻过身用枕头蒙过头,可转身的动作被一具带着温热的身体挡住。
沈文琅茫然地睁开眼睛探寻温热的来源,发现躺在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途。
这时沈文琅才发现,自己应该是睡在高途的家里,身下的床很小,小得两个少年躺在床上无法翻身。高途侧躺在床的另一边睡得并不踏实,光滑的额间皱出一条条纹路,身上那件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的衬衫校服被扯坏了扣子掉落在床单上,露出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痕迹。
阳光从并不遮光的窗帘缝隙刺入,正好落在高途的脖颈出。
这是?标记?
沈文琅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同样凌乱的衣衫。他头痛欲裂,记忆如碎片般在脑海中闪现。
他记得,昨晚巷子里高途惊恐的眼神,自己失控的信息素,自己显现在箱子里就要标记,想起他说,他想要高途抱抱自己。
然后呢?
然后他感受到了很强烈的安抚信息素的气息,像是躺在阳光下的草地温暖又清新,抚平了身上那一阵阵燥热和不安。
可又怎么在这里?
沈文琅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因震惊而收缩。他死死盯着高途颈侧那片皮肤,一个清晰的齿痕烙印在脖颈处,周围红肿不堪,边缘泛着骇人的青紫色,能看出留下痕迹的人有多么用力。
这是标记吗?他强行标记了高途,用自己最不屑的手段?
高途被他的动作惊醒,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平静无波带着小心翼翼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在看清沈文琅的瞬间骤然缩紧。
“你醒了。”高途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有些费力地坐起身,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遮住了那一身痕迹。
“我……”少年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而且是自己强迫一个omega,可他自己知道要负责这件事。“对不起,我会负责。”
“负什么责?”高途手中的动作一顿,转头疑惑的看着他,眼睛里带着刚睡醒的湿润。“只不过信息素安抚而已。”
沈文琅的道歉哽在喉间,被高途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他怔怔地看着高途,对方眼中没有勉强只有一片坦然的平静,仿佛昨夜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单纯的信息素安抚。
“信息素……安抚?”沈文琅下意识地重复,他无法面对自己就这么无用?他的视线却无法从高途颈侧那片刺目的红肿上移开。那痕迹虽然深,却并没有在那个特殊的地方。
“嗯。”高途淡淡应了一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动作间却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心微蹙,像是牵动了什么不适。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背对着沈文琅,声音依旧沙哑,却努力维持平稳:“沈同学,你昨晚在巷子里信息素暴动,我放学刚好路过,下次易感期在家好好休息,不要出来了。”
沈文琅的记忆依旧混乱,但依稀记得那席卷全身的燥热和失控,以及后来那股如同救命稻草般将他从狂躁边缘拉回的、温暖清新的鼠尾草气息。是了,是高途的信息素安抚了他。
“你的安抚信息素……”沈文琅喉咙干涩,“谢谢你。”
高途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没有回头,只是弯腰捡起地上那件被扯坏了扣子的校服外套,轻声说:“没什么。”
沈文琅看着他单薄的背影,以及从破损衬衫领口露出的一小片青紫痕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如果只是信息素安抚,这些痕迹又算什么?他易感期再失控,也不该……
“那这些……”沈文琅忍不住抬手指了指他的颈侧和身上,“是我弄的?”
高途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脖子,随即又很快放下,转过身,脸上一如既往:“你当时不太清醒,力气有点大。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沈文琅分明看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疲惫,甚至是一丝……后怕。
“我是不是……还做了别的?”沈文琅忍不住追问,他无法轻易相信这个说辞。他隐约记得自己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着一个人,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不肯放手。那份触感,那份依赖,绝不仅仅是隔着距离的信息素安抚。
高途沉默了几秒,避开了他的目光,拉开了窗帘,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
“你一直抓着我,不肯让我走。”他终于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安抚信息素几乎耗尽了,实在没有力气了,你还是……很不安分。我没办法,只能先把你带回我家。”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不堪的画面,指尖微微蜷缩。
“抱歉,我实在没有钱找酒店住下。”他难堪地低下头,“床有些小”他指了指这张狭窄的床,“你一直……抱着我,很用力。我挣脱不开。”
所以,这些痕迹,是他像野兽一样,在贪婪汲取安抚时,无意识留下掠夺的证明。他虽然没有进行最终的标记,但他的行为,与强迫何异?
沈文琅看着高途平静面容下难以掩饰的苍白与虚弱,还有那一抹自卑。
即使自己这样伤害他,他竟然还在愧疚没有找一个大一点的地方让自己休息。
看着他小心翼翼避免大幅度动作的姿态,一股浓烈的自我厌弃感汹涌而来。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易感期面前不堪一击,而他所有的狼狈、所有的失控,都由这个心软的Omega全数承受了。
“对不起……”沈文琅低下头,声音沉闷,“我不知道我会这样……”
高途轻轻吸了口气,拉开门:“沈同学,你易感期还没完全过去,回去记得用抑制剂。我……先去工作了。”
看着高途走出房门,那清瘦的背影在狭窄的连廊里显得格外狼狈,沈文琅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空气中,浓郁鸢尾花的侵略气息尚未完全散去,与那缕变得极其微弱的鼠尾草清香悲哀地缠绕在一起。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自己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