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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绾烟将最后一枚珍珠发夹别好,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穿着淡紫色的礼服裙,裙摆微微蓬起,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黑发如瀑,发尾微卷,衬得肌肤如雪。
她对着镜子扯出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又迅速垮下脸来。
真是烦人。
。母亲:"绾绾,准备好了吗?"
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
陈绾烟"马上好。"
她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再次练习那个完美无缺的笑容。
陈家别墅的灯光璀璨如星,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铺着象牙白桌布的长桌上。香槟塔在宴会厅中央熠熠生辉,侍者穿梭其中,托盘上的酒杯折射着琥珀色的光。
人声鼎沸,衣香鬓影。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们举杯交谈,名媛们轻笑着交换着最新的珠宝和度假地。空气中弥漫着香水、红酒和甜点的气息,奢靡又浮华。
这是父亲为庆祝新项目启动举办的晚宴,半个商界的人都来了。陈绾烟端着果汁穿梭在人群中,机械地应对着各种夸赞和询问。
。母亲:"绾绾,"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母亲:"周叔叔他们来了,去打个招呼。"
陈绾烟抿了抿唇,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转身跟上母亲的脚步。
陈绾烟"周叔叔好。"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甜,笑容恰到好处。
。周叔叔:"哎呀,绾烟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周叔叔拍了拍她的肩,眼里带着长辈式的慈爱。
。周叔叔:"听说你钢琴比赛又拿了第一?真是才貌双全啊!"
陈绾烟"您过奖了,这次评委们更看重对肖邦夜曲的情感处理,恰好是我最近在研究的课题。倒是听说您家千金在维也纳的演出大获成功,那才是真才实学呢。"
周叔叔仰起头,爽朗的笑声在宴会厅里回荡,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显然是被这番话语逗得心情愉悦。
???"陈家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福气啊。"
旁边一位身着湖蓝色旗袍的夫人轻摇团扇,眼角漾起细纹,温婉地笑着插话道。
???"不像我家那个,整天就知道疯玩。"
???“哎呦陈家真的是人才辈出啊,大儿子女儿小儿子都这么优秀。”
???“快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
陈绾烟在一旁淡淡的听着他们聊各种圈子里的事情,时不时发表一下意见,又是一顿夸奖。
陈绾烟维持着微笑,心里却已经厌倦了这样的对话。
她感觉自己的笑容快要僵在脸上。
十六岁,本该是最自由的年纪,她却要穿着束腰礼服,像个精致的人偶般被展示在各种社交场合。
她不是不喜欢被夸奖,只是这些赞美像是被批量生产出来的,千篇一律,毫无真心。
他们夸她漂亮,夸她优秀,夸她懂事,却从不会问她——你喜欢弹钢琴吗?你开心吗?
不远处,哥哥杨博文正游刃有余地与几位商界前辈交谈,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稳重,完全看不出只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
年纪最小的陈浚铭竟也学会了这种虚与委蛇的把戏,那双本该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如今也蒙上了一层世故的阴影。
察觉到她的视线,杨博文微微侧头,冲她挑了挑眉,无声地问:
杨博文“怎么了?”
陈绾烟纤细的手指拂过额前碎发,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母亲:"绾绾,"
母亲温暖的手掌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那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太重让她感到不适,又足够传递出鼓励和支持的力量。
。母亲:"去和王阿姨的女儿聊聊天,你们同龄人应该有话题。"
她轻轻点头,提着裙摆缓步走向角落里那群女孩。
她们穿着当季最新款的礼服,裙摆上缀满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精致的妆容衬托出她们姣好的面容,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讨论着最新上市的限量版手袋和学校里某位老师的绯闻。
???"绾烟!"
其中一个女孩冲她招手。
???"快来,我们在说下周的舞会呢。"
她缓步向前,嘴角扬起一抹礼貌而亲切的微笑,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随后轻声加入她们的交谈。
???"听说这次舞会,张家的小少爷会来?"
一个女孩压低声音,眼里带着兴奋。
???"真的假的?他不是在国外读书吗?"
???"特意回来的!我听说他长得特别帅……"
陈绾烟听着,偶尔附和几句,心思却早已飘远。她低头看着杯中的果汁,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她不属于这里。
她不属于这些虚假的赞美,不属于这些精心设计的社交,不属于这个被规划好的、完美无缺的人生。
杨博文"绾绾?"
杨博文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低声问:
杨博文"不舒服?"
她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与担忧,突然觉得鼻尖微酸,眼眶渐渐湿润,仿佛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陈绾烟"哥,"
她轻声说。
陈绾烟"我头有点晕。"
杨博文俯身靠近,指尖在她额前短暂停留,皮肤的温度与往常无异,他抿了抿唇,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逡巡,试图找出其他端倪。
杨博文"是不是穿太少了?"
她顺势点头。
陈绾烟"可能有点着凉。"
杨博文"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陈绾烟"不用,"
她摇头。
陈绾烟"我自己去就行。爸妈那边……"
杨博文"哥哥会帮你摆平一切。"
他捏了捏她的手,语气不容拒绝。
杨博文"需要叫医生吗?"
陈绾烟"睡一觉就好。"
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转身离开宴会厅。
踏出宴会厅的那一刻,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从一场漫长的表演中解脱出来。
走廊的灯光柔和许多,她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
自由了。
她闭了闭眼,唇角勾起一抹真实的、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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