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顶楼无人打扰的画室、午后倾斜的光斑、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以及画室里那五个总是空着一个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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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眠“我们学校的画室，有五个座位。但大多数时候，这里只有四个人。而我所有的秘密，都关于那个空着的——第五个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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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午后两点三十分，阳光以精确的角度穿过老式窗棂。
顶楼画室的地板上，颜料痕迹与光影交织成斑驳的油画。灰尘在光柱里缓慢飞舞，像微型星系在寂静中运转。五个画架整齐排列，只有第五个靠窗的位置，椅子上搭着一件浅蓝色校服外套。
苏念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以及坐在第五个座位上的少年。
他戴着白色有线耳机，低头看一本书。午后的光为他镀上毛茸茸的金边，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扇形阴影。翻书时，修长的手指捏住书页边缘，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苏念停在门口，怀里的素描本突然变得很沉。
少年似乎察觉到有人，微微抬眼。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他的眼睛很干净，像秋日雨后洗过的天空，却又带着某种难以接近的疏离。然后他又垂下眼帘，重新沉入自己的世界。
苏念轻手轻脚走到离他最远的第一个座位，摊开素描本。铅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她的余光不受控制地飘向窗边。
他偶尔会因为读到什么而微微蹙眉，然后很快松开。左耳耳机微微漏音，传出极轻的钢琴旋律——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坂本龙一的《energy flow》。窗外的梧桐叶影子在他书页上晃动，像某种无声的节拍器。
那一刻苏念觉得，时间在这个房间里流淌得格外缓慢。慢到可以数清阳光在地板上的移动刻度，慢到能在心里描摹他侧脸的轮廓十七遍。
下课铃响起时，少年合上书，收拾东西。经过她身边时带起一阵微风——洗衣液的清香混合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很干净的气息。
门轻轻关上。
画室里只剩下苏念，和午后倾斜的光斑。
她站起身，走向第五个座位。桌上留着一本忘记带走的书：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封面边角已经磨损。她的指尖悬在书页上方几毫米处，最终没有碰触。
转身离开时，她发现自己手心微微出汗了。
那天晚上，苏念在日记本上写：
【我们学校的画室，有五个座位。但大多数时候，这里只有四个人。而我所有的秘密，都关于那个空着的——第五个座位。】
她没有写的是——今天，那个座位有人了。
·2-平行线
从此，周二和周四的下午自习课，成了苏念每周最隐秘的期待。
她摸清了他的规律。于是那些时光，她也“恰好”需要去画室完成美术作业，或者“只是想去安静的地方看书”。
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他坐在窗边的第五个座位，她坐在门口的第一个座位。从不交谈，很少对视，却共享着同一个安静的空间，同一片午后阳光，同一段缓慢流淌的时光。
苏念开始用余光收集关于他的一切。
她知道他看书时习惯用左手托着下巴。知道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转笔——那支黑色钢笔在他指间翻转出流畅的弧线。知道他耳机里总是流淌着安静的钢琴或大提琴。知道他每周三会换不同的书，但《挪威的森林》总是反复出现。
有一次，他起身离开时，校服外套从椅背上滑落在地。
苏念等他脚步声完全消失在楼梯尽头，才走过去蹲下。浅蓝色的棉布料握在手里很柔软，还残留着体温和那股熟悉的、阳光混合洗衣液的味道。
她迅速将外套叠成整齐的方块，放回第五个座位上。动作快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天晚上写作业时，苏念盯着自己右手的手指看了很久。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布料时的触感，以及那股干净的气息。最终她没有洗手。
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关联。
她开始听坂本龙一。在无数个夜晚，让《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的钢琴声流淌进耳机。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个午后——阳光，尘埃，坐在光里的少年，以及自己漏跳一拍的心。
她也读完了《挪威的森林》。在扉页上，她用铅笔很轻很轻地写下一行字，模仿着她记忆中他留在作业本上的字迹：
【一九九零年三月某个午后。】
那是书中直子对渡边君说的一句话。而苏念写下它时，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个午后，另一间画室，另一个人。
她的日记本里，所有关于他的内容都用了同一个代号——
第五个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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