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调养,江浸月的伤势好了大半,已能靠着软垫坐起身。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帐帘被小心翼翼地掀开,几个脑袋探了进来。
萧少虞打头,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后面跟着赵铁柱和另外几个平日里与她交好的精兵营弟兄,几人脸上都带着关切又有些局促的笑容。
萧少虞“江兄!我们来看你了!”
萧少虞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阳光般的活力,但他刻意放轻了脚步,走到榻前,仔细打量着江浸月的脸色
萧少虞“看着气色好些了!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赵铁柱“喏,这个给你。”
赵铁柱显得有些别扭,将一个粗布小包塞到江浸月手边,声音嗡嗡的
赵铁柱“……俺们几个凑钱买的,说是对伤口愈合好的补药。还有这个——”
他又指了指萧少虞放下的油纸包
赵铁柱“东街口那家的酱肉和炊饼,你以前不是说馋这口吗?”
另外几人也七嘴八舌地开口,纷纷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无非是一些军营里难得的水果、点心,甚至还有一小坛据说能活血化瘀的药酒。东西不算多名贵,却都是他们用自己的饷银一点点凑出来的心意。
士兵甲“江明兄弟,你可是为了救都督和弟兄们才伤成这样的,这点东西不算啥!”
士兵乙“就是!赶紧好起来,精兵营操练没你在,总觉得少了点啥!”
士兵丙“对!赵铁柱现在天天念叨没人跟他过招,手痒得很!”
赵铁柱被说得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嘟囔:
赵铁柱“谁、谁念叨了!” 引得众人一阵低笑。
江浸月看着榻边这些零零碎碎却满怀情义的礼物,听着兄弟们质朴却真诚的话语,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暖烘烘的,又带着点酸涩。她自潜入军营,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未想过能收获这样的情谊。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眼圈却微微有些发红:
江明“多谢……多谢兄弟们……我……我很快就好了,一定尽快归队!”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萧少虞“哎哎哎,别激动别激动,伤口再崩开了可不行!”
萧少虞连忙摆手,笑嘻嘻地缓和气氛
萧少虞“你呀,就安心养着!必须养得利利索索的才行!”
几人没有过多叨扰江明,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帐帘再次被掀开,沈知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是刚从校场回来
沈知奕走到榻边,目光落在那些补药和吃食上,沉默了片刻。
沈知奕“军中自有伤兵份例,何须他们破费。”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江浸月“兄弟们……也是一片心意。” 江浸月低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沈知奕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他注意到那包酱肉和炊饼,伸手拿了过来,打开油纸包,递到她面前。
沈知奕“即是兄弟们的好心便趁热吃些。伤重需得补充体力,但忌油腻,浅尝辄止。”
他将那还温热的食物递到她手边的举动,却隐约透出一丝笨拙的、与他冷硬外表不符的关照。
江浸月接过沈知奕递来的酱肉吃了下去。
江浸月接过沈知奕递来的酱肉,默默咬了一口。肉香在口中化开,她却有些食不知味。帐内一时寂静,只有油纸轻微的摩擦声。
沈知奕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冷静而不容置疑
沈知奕:“伤养好后,我便让武均送你回京都。女子之身留在军营,终究不妥。”
江浸月动作一顿,嘴里的肉顿时失了滋味。她将剩下的肉放回油纸包上,身体忽然前倾,整个人凑到沈知奕面前。她的脸庞离他不过寸许,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轻声道:
江浸月“都督,你不会的。”
沈知奕没有后退,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突然逼近的脸。她的气息拂过他的下颌,带着酱肉的香味和一丝草药的清苦。
沈知奕“何以见得?”
他反问道,声音依然平稳,却隐约透出几分探究,
沈知奕“女子从军本就是欺君之罪,我为何要为你破例?”
江浸月不等他说完,忽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她的指尖还带着酱肉的油腻,却毫不在意地按在他微凉的唇上。
江浸月“都督”
她的笑容更深了,眼中闪着自信的光彩
江浸月“我是女子不假,可论起能力,我何曾输给过营中任何男子?难不成——”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指尖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江浸月“都督也看不起女子?”
她的动作大胆得近乎放肆,眼神却清澈坚定。沈知奕的唇在她掌心下抿成一条直线,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松动。
沈知奕:“我没有看不起女子,我觉得女子和男子都是一样的。”
沈知奕顿了顿,握住她捂在自己唇上的手,沉稳却不容抗拒地将它挪开,他的目光锐利如初,并未被她的话带偏,
沈知奕“你不要混淆视听。你身上的秘密呢?混入军营,究竟所为何事?”
江浸月脸上的嬉笑渐渐敛去。她知道这次无法再插科打诨蒙混过关,但父亲冤屈的真相事关重大,她亦不敢在此时轻易赌上沈知奕的信任。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忽然换了一种方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狡黠:
江浸月“都督,秘密我暂且不能说。但您想想,您可是亲手解过我的衣衫,看过我的伤,”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的肩背,语气变得半真半假,带着点无赖的意味,
江浸月“这……总要对我负责吧?若是您坚持要将我送走,那我也只好……只好让营里的兄弟们来评评这个理了,就说都督您……”
沈知奕“你……”
沈知奕猛地一噎,显然没料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反将一军。他看着她那副“反正我豁出去了”的神情,深知她若真不管不顾地闹将起来,于他威信、于军营秩序都绝非好事。他一时竟有些骑虎难下,眉头紧锁,盯着她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沈知奕“简直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