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和黑雾在纹路里缓缓流动,不是互相排斥,而是交融在一起,顺着纹路往地底钻,滋养着下面的草根。
几株嫩绿的芽尖正从泥土里冒出来,透着鲜活的气。
他蹲下身,仔细研究阵纹,指尖轻轻点在纹路边缘。
一股熟悉的力量顺着指尖传来,带着唤神言者特有的印记,与神念相连,温暖中又藏着神权的威严。
这股气息和哈莉姆那种杂乱、带着腐朽感的气息完全不同,干净又稳固。
他猛地收回手,眼里满是惊讶,腰间的白玉牌轻轻颤动起来,像是在呼应这股气息,牌面上的神纹也亮了几分。
“唤神言者的手笔?”他喃喃道,目光紧紧盯着阵纹的交织处,“哈莉姆的气息三天前就散了,她根本没能力布这种阵……这阵纹,是新的唤神言者弄出来的?”
他清楚记得,自从百年前最后一位唤神言者在神战中陨落,世间就只剩哈莉姆一个唤神言者,且哈莉姆一直靠着阿兰圣经苟延残喘,只能召唤黑暗气息,连维持自身存在都难,更别说布下这种能转化圣邪气息、滋养土地的大阵。
可眼前的阵纹不会骗人,唤神言者的印记清晰得很,能量波动虽弱,却异常稳定,显然是有人精心布置的。
他站起身,望向城堡深处,眉头皱得更紧:“百年都没出现新的唤神言者,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这人到底是谁?布下这转化大阵,是单纯想滋养土地,还是有别的目的?”
风卷着几片破碎的枫叶落在他脚边,他弯腰捡起一片,枫叶的边缘已经枯了,可叶脉里却透着点淡绿,像是被阵纹的能量滋养过。
他指尖抚过叶脉,能感觉到微弱的能量残留,和阵纹里的能量同源。
“连周围的植物都受益了……”他低声说,眼里的疑惑更重,“这能力,连古籍里都没记载过。得查清楚,不然神权格局怕是要乱。”
他将枫叶攥在掌心,转身往城堡外走,墨色的长袍扫过地面的碎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腰间的白玉牌渐渐暗了下去,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不管这新唤神言者藏在哪,他都要找到,弄明白对方的目的。
墨袍人离开哈莉姆城堡废墟时,暮色已漫过红枫树梢,将石子路染成深浅交错的暗红。
他踩着细碎的枫叶往前走,靴底碾过干枯的叶瓣,发出沙沙的轻响,墨色长袍的下摆扫过路边的草叶,沾了些夜间的露水,凉丝丝地贴在脚踝。
他走得极稳,每一步都踩着石子路的缝隙,像是早已熟记这条路径,直到一处爬满老藤的石洞口才停下。
洞口的藤蔓是深绿色的,老藤粗壮得能握住,叶片边缘泛着浅黄,缠绕着往石缝里钻,将洞口遮得只剩一道窄缝。
墨袍人伸出手,指尖轻轻拨开最外层的藤蔓,叶片上的露水沾在他的指腹,凉得沁人。
藤蔓被拨开时,还带着草木特有的清苦气息,露出里面藏着的青石板台——石台约莫半人高,表面磨得光滑,边缘有几道浅痕,像是常年使用留下的印记,台中央嵌着块巴掌大的黑色传讯玉,玉面泛着哑光,上面刻着细密的暗纹,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他抬手悬在传讯玉上方,指尖先泛起一点淡金色的微光,微光渐渐凝聚成细小的符文,符文呈螺旋状,绕着指尖转了两圈,才缓缓落在玉面上。
符文触到玉面的瞬间,便像融雪般渗了进去,黑色传讯玉随即泛起幽蓝的光丝,光丝从玉面的暗纹里钻出来,在空中慢慢织成一道半人高的光幕,光幕边缘泛着细碎的光点,像揉碎的星子。
“议会大人,有紧急消息禀报。”墨袍人微微俯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连呼吸都放得轻了,“哈莉姆已陨落三日,其城堡废墟的西南角,现了新的唤神言者手笔——布了座转化大阵,能把圣邪气息化成滋养土地的生机,阵纹里的唤神言印记很清晰,绝不是哈莉姆能布出来的。”
光幕另一端静了片刻,只有极轻的呼吸声传来,随后一道苍老却带着金属冷硬感的声音响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又字字清晰。
“你说什么?新的唤神言者?百年了,除了哈莉姆那丫头,这世上竟还有活的唤神言者?”
墨袍人垂眸,视线落在腰间挂着的白玉牌上——玉牌温润,表面刻着模糊的神纹,是议会给的信物。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牌的边缘,动作带着几分确认的郑重:“属下反复查过,阵纹里的唤神言印记很纯净,也稳当,能量波动和哈莉姆那种带着腐朽气的完全不一样,该是新出现的唤神言者做的。这人能把哈莉姆推翻,还布出这种能养土地的阵,能力肯定不弱。”
光幕的微光晃了晃,像是另一端有人动了动,隐约能看到里面是座宏伟却透着阴森的大殿。
殿顶很高,挂着几盏青铜灯,灯油燃着,火苗跳动着,把光线映得忽明忽暗。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泛着冷光,能照出人影,十二根粗实的石柱支撑着殿顶,每根石柱上都刻满了邪纹——有缠绕的骷髅,有扭曲的藤蔓,还有看不懂的符号,纹路里嵌着暗红的颜料,像是凝固的血。
殿中央摆着张长条黑木桌,桌旁坐着十余人,都穿着绣着骷髅纹的黑袍,黑袍的领口和袖口滚着暗金线,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有的刻着鹰的形状,喙部尖锐;有的刻着蛇的纹路,鳞片细密,只有一双双眼睛从面具的缝隙里露出来,泛着寒光,透着不加掩饰的贪婪与威严。
这便是黑暗议会,一群攥着《天外邪录》残篇,一门心思想召唤邪神降临的势力。
“荒谬!”坐在左侧第三位的鹰形面具议员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骨瓷茶杯被震得跳起来,发出叮当的脆响,茶水溅出几滴,落在黑木桌上,很快被吸收得没了痕迹。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躁,连带着面具都晃了晃:“《天外邪录》的唤神言篇章百年前就没影了!当年殖民者不知道从哪个古墓里挖出来的,最后却丢了,连在哪丢的都没查明白,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唤神言者?”
坐在他旁边的蛇形面具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常年不见光的沙哑,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很慢,透着几分谨慎:“鹰使别太急。墨使办事一向仔细,既然他说确认了唤神言印记,就不会出错。只是这新唤神言者,到底是从哪学的唤神言?难道那失踪的篇章,落到他手里了?”
这话刚落,大殿里很快就静了下来,连之前偶尔的呼吸声都变得轻了。每个议员都低着头,手指攥着黑袍的衣角,或是轻轻敲着桌面,显然都在想这件事。
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手里虽握着《天外邪录》的残篇,能念几句召唤邪神的咒文,却唯独缺了唤神言。
只有唤神言者,能用自己的神念当引子,把残篇里的邪神之力聚起来,真正打开异界的通道,让邪神穿到这个世界来。
这百年来,他们派了多少人去找唤神言篇章,从东边的古墓挖到西边的废墟,连海底都搜过,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如今突然冒出个唤神言者,怎么能不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