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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下来,淮言与源宁笙的相处气氛都很微妙。
淮言也消停了很多,说让源宁笙留下来住几日,就真的只是把他当客人一样好吃好喝地供着留下来住几日。
一般情况下也不主动去叨扰,见面的时候也比以往收敛很多,虽然偶尔口头上的耍滑皮还是免不了,但至少没有真的强迫源宁笙做任何事。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能留下他,或者说,只是为了让他在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
出于什么心理,其实对于淮言来说他自己也是混沌的,这次接近的目的与以往都不同。
说来奇怪,他居然是怕源宁笙因为含桃的死而忧郁。
但事实却是,他不仅多虑了,还多事了。
源宁笙未见任何异常,甚至可以说是作息正常饮食健康,没有任何因为该有的难过而产生绝食和失眠的情况。
他,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若不是时时刻刻命人盯着,淮言都要怀疑源宁笙是又吃了什么毒药了。
越是这样,越是惹人心慌。
顺带一提,为了留下源宁笙,淮言一连几日都睡在了客房,后来为了方便处理公务,他又直接搬到了书房,一连五日,淮言与源宁笙拢共就见了五面,头回是早膳,后来淮言自己太忙就都是在书房用膳的,再后来两次是他刻意去招惹,然后吃了闭门羹,最后两次只是偶然碰见,然后顺道一路,其实路也没多顺,要知道这四通八达的淮府哪里可能要淮言特地跑去与源宁笙走一道,源宁笙对于淮言的所有举动见怪不怪了,态度也很平静,应该也是因为懒得管他,相顾无言的局面就这么出现了。
今日是第六日,是淮言约定放源宁笙回去的日子。
虽然日子是淮言提的,但说实话,他后悔了。
至于为什么后悔,有待证实,他也很想弄清楚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淮将军……你还要这样盯着我看多久?”
平日里听惯了眼前人的冷言冷语,今日这话难得夹杂了些情绪,即使想表达的是厌嫌淮言意思,但依旧让人觉得舒坦,单看淮言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在意源宁笙是否是在烦他。
而眼前,此情此景,此景此人。
夕阳西斜,日映玉颜。
恍如初见。
见淮言那不明所以的微笑,源宁笙不知从哪看出的不怀好意,面上的警惕更深了几分。
“你又挡在这做什么?”
源宁笙刚沐浴完,一开门就看见这人杵在门口,他身量极高,就这么站着分裂了半数夕日,然后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抱着臂,盯着自己看了好半晌。
眼前这样式,很难不想起初见,也很难不在心里前后作了个对比,之前淮言虽然也是在盯着自己看,但顶多是好奇以及略带着探究的打量。
而现在,就算淮言现在抱着啃上来都属于是预料范围之内,他的眼神实在算不得多么清白,欲望是不加遮掩的,侵略的视线一寸一寸地灼烧过肌肤。
前后反差过大,要从何谈起变化,或者说其实他本就如此,只是卸下了伪装,源宁笙认为自己还不能体会禽兽的思维。
衣冠禽兽大抵就是形容他这样的人。源宁笙暗自腹诽,不自在地躲开了那双眸。
“抱歉。”淮言笑笑,几乎可以说是很没感情地随意笑笑,似乎真的是很平常的一段对话。
话音刚落夕阳便顺着他移开的身子打落在了地面上,也映红了源宁笙的整张脸。
源宁笙刚要走,忽然面前的门又被挡住了,这回反倒是挡得更严实了。
“果然不行啊,就让你这么回去的话……”
淮言就这样在源宁笙诧异的目光中走近,随手合实了门,还没入夜,屋内也就只燃了几盏烛台,门合上后,室内自然就昏暗了许多,倒是不影响视线。
“你这是做什么?”源宁笙一连后退几步。
直到淮言将他逼到了水池边。
就在源宁笙迟疑着要不干脆把他拉下水来杜绝后续事情一切发展的时候,一时不察,淮言已经伸手将他一把揽进了怀里。
对方炙热的体温清晰可感,耳边的呼吸也清晰可闻。
如果他没感觉到淮言是在闻自己脖间的话,这一派祥和的场面或许还能多持续个几息。
“撒开。”源宁笙使劲推了推他,但并没有推开,反而被搂得更紧了。
“再抱一会……”声音很沉,还有些不能言说的情绪,甚至还有点委屈的意味。
这还是淮言这几天以来做得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情。
源宁笙身形微僵,几次推搡无果后,他索性就放弃了挣扎,只能尽可能地收敛心神忽视打落在脖子上温热的呼吸。
“阿笙。”
“……”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你问吧。”
“你有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喜欢我?”
“……”
但话又说回来,再怎么样也不能每次都由着他乱来。
似乎是预料到了他接下来挣扎的动作,淮言抬手抚上了源宁笙的头,指尖穿过了发丝的缝隙,看似轻柔的动作却暗暗加深了力道,就在源宁笙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时,眼波流转间,一个吻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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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语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便是人的情感。
说恨吗?那是真的,但现在要他说不喜欢吗?他和他,都说不清楚。
遗情散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体验过醉生梦死的爱意,想再剥离时,就已经无可救药了。
到了最后,遗情散的毒到底解没解,又或是自己的本心如此,就再也分不清了。
避无可避,朝思暮想,一次次的容忍,早已经不在计划的一部分,也不归属于任何一场局。
而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抗拒这次亲吻的源宁笙,对淮言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了。
都无所谓了。
就算这也是在源宁笙的谋划里,都无所谓了。
“够了……”源宁笙喘着气,推了推顺着喉间亲吻到他锁骨的人,淮言就像听不见似的,搂着源宁笙的手反而更加深了力道将他往上提,他像一只饿疯了的狼,啃食着突然出现的美食。
“够了……我说够了!”源宁笙的头抵在淮言的肩膀上*****************声音也有些哽咽,身体也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他,是哭了吗?
所幸,这次淮言真的停了,如果不停下,后面会发生什么源宁笙不敢去想。
身体的本能畏惧骗不了人。
淮言只是抱着他,没再做其他的,甚至话语都带着安抚的意味。
“对不起。”淮言轻拍着发颤的脊背,“我下次真的不会了。”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怀里的人,他被毫不留情的推开了,他也没敢再抱那么死,所以源宁笙这回没费什么力气。
那双温润双眸怨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打算信他的,重新收整好了被扯开的衣衫。
随后,他立刻就绕开了淮言走向门口,打开了那扇门离开了,本以为不会如此顺利,但出乎意料的,淮言并没有阻止他。
离开的脚步起初还是平缓,后来就越发地急促,倒像是落荒而逃的,感情刚刚也不过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周围的闷热感让人躁动不安,淮言平复了许久才压下的那股迫切渴求。
刚才的一切,乱得就像梦里才会发生的。
唇齿上还余有淡淡的茶香。
这一切,就算是逢场作戏,他也甘之如饴。
——
“少主您可算回来了!您是不知道我们打开门一看发现只有一张字条在那有多吓人。”辰光惊喜地冲到刚从马上下来的源宁笙面前,赶着上去牵起了马绳,身上的憨厚劲即使是纯黑面具和衣裳都掩盖不下。
“少主!您……”眼看夜冥就要跟着一起发作,源宁笙赶忙抬手打断了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陈少爷如何了?”见他俩安静了,源宁笙这才开口问。
“奥,听您的安置在了偏院的客室里,他在那天夜里就醒了,检查过了身体也无异常,就是起初不愿吃饭,但听了是您的吩咐他多少吃些了,现在就是一副消沉的样子,也不让人近身。”辰光抱着剑道,语气颇为无奈,时不时还连啧两声表示困扰。
夜冥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您再不回来我怀疑他都要寻根白绫给自己吊死了。”
说的倒是惊险万分,但具体如何,还是要亲眼去见见。
他随意遣散了喋喋不休的辰光和夜冥,只身一人往偏院的客室走去。
待他打开了那扇门后,屋内漆黑一片,唯有轻浅的呼吸证明着房中有人。
“为何不命人点烛?”屋内昏暗,月色渗入地面,屋内像是浸在了冷水里湿冷。
“是我没让他们进来的。”瓮声瓮气的话,像是闷在被子里说的。
“在这一连待了几日等我回来,现在我回来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源宁笙跨进了屋内,门缝被合实的那一刻,屋内再也听不见鸟鹊声。
“含桃当初为什么会吃下忆梦丸?”陈权冥的声音很厚重,像是大哭过了一场。
“……你是在怀疑我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兄……”陈权冥吸了吸鼻子,声音渐渐哽咽,“我只是最近总是在想、含桃要是没吃忆梦丸就好了、我要是早点给她解药就好了……如果是曾经的她……如果是曾经的她,她不可能会被别人下毒,更不可能逃不过这场大火……”
“表兄……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除了你的命令,我真的想不到她会吃下忆梦丸的可能了……”
阴暗空间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就只剩下陈权冥低低的啜泣声,即使气若游丝,但源宁笙还是没办法忽视。
“陈权冥,含桃早就死了,在吃下忆梦丸之时,她就已经死了。”源宁笙不咸不淡的话语,冰冷得像是寒冬淬出雪霜,一遍遍覆盖在陈权冥颤动的心脏,直到,陈权冥都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所以……你是不是从来不把她当作含桃,你是不是也知道她会死?!”陈权冥的声音陡然增大,月光下他眼睛里的血丝被照得鲜艳。
回答他的只有源宁笙那张清骏的面庞,在月光的覆盖下,看起来薄情而凄凉。
而这样的平静,在陈权冥眼里倒成了最好的佐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陈权冥发疯似地朝源宁笙咆哮道,“她究竟做错什么了?!”
她早该死了,她,当时已经不打算活下来了。
看着眼前抓狂的陈权冥,源宁笙忍了又忍,最终,他还是没有将那些事情告诉陈权冥:“大抵是,因为她,我的计划全乱套了。”
他最后选择了应下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虽然他说的也不算假话。
他并不指望把那些事情告诉陈权冥后,陈权冥能从中就明白些什么。
那些来杀含桃的人,也的确是因为他含桃才会惹上的祸害。
若归结下来算是他的错,又没有什么关系。
他,是这么想的。
在最开始,陈权冥会认识含桃,只是一个意外,会被容忍地在他身边留下来,也不过是因为,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变数,和变数交谈,源宁笙常常用最简单的方式敷衍。
陈权冥抿着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不容易张开了唇,声音却颤抖得不成样子,呼吸也变得混乱了:“你难道只会谈计谋吗?”
“平心而言,我也曾怀疑过这么做的对错,但,我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答案。”源宁笙叹了口气,淡声道,“忘了她吧。”
“哪有那么容易啊……表兄,我爱她啊!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爱她!”陈权冥看着眼前那被阴影遮去的面容,开口的话几乎算是泄愤。
“你爱过人吗?你的世界永远活在谋划算计里,连伤痛都可以是计划一部分的你,你爱过人吗?说忘记就忘记,你以为我多厉害啊?我不是你,我做不到伪装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像你一样平静!”
他抽噎着说完,又抽噎着缩了回去,就这么耷拉着脑袋坐了许久。
久到他逐渐缓和了情绪,也开始有点心虚了,就没敢抬头看源宁笙。
源宁笙一直看着他,自然也是将他所流露的情绪都捕捉了去,虽然看起来还有能交谈的余地,但是真要他出口安慰还真有些困难。
“表兄。”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泛起沙哑。
“忆梦丸这件事情的原因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几乎是在恳求。
“不能。”依旧冷漠的回应。
陈权冥垂着头,手指无助的互相揉搓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其实我知道……她的死不是你做的……黑衣把那日的事情都已经告诉我了,我刚刚只是没忍住才发疯的,你看起来……”
“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死活。”话尾被源宁笙接去,似笑非笑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让陈权冥都开始恍惚了。
见他这副吃愣模样,眼眶还红得发紫,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
“既然你已经冷静下来了,就好好休息吧。”源宁笙深吸了一口气,冲他安慰性的笑笑。
“表兄,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你在谋划些什么吗?你的敌人又是谁?”陈权冥吸了吸鼻子,忙叫住了就要离开的源宁笙。
“这些,我不能告诉你,或许,你有一天会知道。”
“可是,现在他也是含桃的敌人了,我觉得我应该知道,我还要为含桃报仇。”陈权冥擦了擦满脸的泪渍,连忙道。
陈权冥的性子惯会横冲直撞。
“用不着。”源宁笙淡淡道,落下话后,他便离开了客室,月辉借着风势,拨开了层层遮掩的绿叶,稀稀落落地打落在了源宁笙素白的衣裳上。
青叶的味道裹挟着夏意笼罩在身侧,时不时落在平静无波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