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残局与新芽**

夜色褪去，天光微明。

琉璃阁经历了一夜的血腥与震荡，终于在老阁主近乎神迹般的干预下，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惶恐与悲伤的气息。

戒律堂主峰已被文渊长老与周清长老联合带来的丹堂、传法阁弟子暂时接管。王振被特制的禁法镣铐锁住全身要害，封禁了丹田识海，关押在戒律堂最深的地牢之中，由两位长老的心腹弟子轮流看守，只待稍后押往令人闻之色变的镇魔渊。

负隅顽抗的王振死党被当场格杀数人，其余皆被擒获。而那些原本犹豫、或是被蒙蔽的戒律堂弟子，则大多面色惶然，被勒令待在原地，等候发落。

各峰弟子渐渐从藏身之处走出，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尤其是戒律堂方向那冲天的邪气虽已散去，却仍留下的阴冷余韵，人人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与迷茫。信仰崩塌的冲击，远胜于刀兵之灾。

碧波苑内，沈薇薇服下丹药，调息片刻，脸色稍缓，但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却丝毫未减。

“师尊，您好些了吗？”苏婉端来一盏宁神茶，眼中满是担忧。昨夜一幕幕，对她而言亦如惊梦。

沈薇薇接过茶盏，并未饮用，目光望向主峰方向：“阁主强行出关，震慑宵小，但其所耗……恐怕已是灯枯油尽。”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那位老人，终究是为了宗门，燃尽了最后一点光。

苏婉闻言，心情也沉重起来。

这时，文渊长老与周清长老联袂而来，两人皆是面色疲惫，衣袍上还沾着血迹。

“沈长老，身体无恙否？”文渊关切问道。

“无大碍，只是灵力损耗过度。”沈薇薇摇摇头，“外面情况如何？”

周清长老叹了口气，语气沉痛：“王振一党主要成员已清除或擒获。只是……戒律堂经此一事，近乎瘫痪，弟子人心惶惶。各峰皆受波及，伤亡弟子名单还在统计，但……恐不下百数，多为之前失踪或被王振暗中害死的弟子……”

一时间，室内一片沉默。百余名弟子的性命，就这样成了权力与邪欲的牺牲品。

“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重整秩序。”文渊长老打破沉默，“阁主他……”他看向主峰，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沈薇薇黯然道：“阁主恐已力竭，方才那神识化身，应是最后的力量。”

周清长老深吸一口气：“老夫与文长老商议，需立刻召集所有内外门长老，共商善后之事。宗门不可一日无主，戒律堂亦需有人暂代掌管，清理余毒。”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王振倒台，留下的权力真空和烂摊子必须有人接手。

“沈长老，”文渊看向沈薇薇，目光诚恳，“此次能揭露王振阴谋，你居功至伟，且你修为高深，处事公允，这代阁主之位……”

沈薇薇立刻抬手打断：“文长老谬赞。我性情疏淡，不擅料理俗务，碧波苑一脉人丁单薄，并非合适人选。当务之急是稳定，应由您二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牵头，联合其他各堂口长老，共同主持大局。至于戒律堂……”她略一沉吟，“当务之急是肃清流毒，选拔刚正不阿、且与王振过往并无牵扯之人暂管，重塑门规威严。”

她并非虚言推诿，而是真心不愿卷入权力中枢的繁琐事务之中。经此一役，她更觉实力才是一切根本。

文渊与周清对视一眼，知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强求。文渊道：“既如此，我等便先主持大局。至于戒律堂，外门执事堂的赵坤长老，平日虽圆滑，但此次并未与王振同流合污，或可暂用，再观后效。”

沈薇薇微微点头，对此不置可否。宗门人事，终究需平衡。

“还有一事，”周清长老面色凝重地取出那本《血元转生秘录》和几枚黑色玉简，“这些邪物，该如何处置？还有……王振所图，似乎与培育所谓的‘血神子’有关，此物恐怕……”

“邪功秘录，立即销毁，以免遗祸后人。”沈薇薇斩钉截铁道，“至于‘血神子’……”她想起昨夜王振最后的疯狂和那暴涨的邪异力量，心中隐有不安，“需彻底清查戒律堂每一处角落，尤其是王振的闭关之地，任何与之相关的痕迹都不能放过！”

“正当如此！”文渊周清齐声道。

三人又商议片刻，文渊与周清便匆匆离去，主持大局，安抚人心，千头万绪皆需处理。

沈薇薇走到院中，晨曦透过云层，洒落在经历风雨的碧波苑上，带来一丝暖意。但空气中那份血腥与悲伤，却非短时间内能够散去。

苏婉默默跟在她身后。

“婉儿，”沈薇薇忽然开口，“经此一事，你有何感想？”

苏婉沉默片刻，轻声道：“弟子觉得，力量很重要，但心性更重要。若无坚守正道之心，力量只会成为祸乱的根源。”

沈薇薇欣慰地点点头：“不错。王振之败，非败于力弱，而败于心邪。你需牢记今日之感，日后修行，勿忘初心。”

“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收拾一下，”沈薇薇望向主峰，“我们需去拜见阁主。最后……送他一程。”

她知道，那位守护了琉璃阁一生的老人，恐怕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残局虽定，新芽未萌。琉璃阁的复兴之路，才刚刚开始。而暗处是否还有王振留下的隐患，那未曾露面的“血神子”又究竟是什么，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但无论如何，天，总算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