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营中寒尽药香绕,帐内灯明计策商,风雪难凉同袍意,一杯薄酒话情长 🌸

- 雁门关・北境军营・临时裁衣间 -
临时裁衣间是昨日搭好的,原本是间存放粮草的空帐篷,被何健麒让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加了三个炭炉,暖得很。帐内摆着四张长桌,上面铺着从京里运来的粗布和羊毛,五颜六色的丝线装在竹篮里,整整齐齐地排在桌角。林知夏一早就来了,浅紫色的襦裙外罩着件灰布围裙,发间别着支银簪,手里拿着软尺,正挨个给士兵量尺寸。
林知夏王大哥,肩宽再量一次,刚才好像记错了。
林知夏踮着脚,软尺绕过士兵的肩膀,仔细看着刻度
林知夏好了,肩宽一尺三,腰围二尺一,记下来了。
旁边帮忙的小兵连忙在纸上记好,还特意画了个小圈,标注“王大哥,护膝要加肥”。
这几日,林知夏几乎住在了裁衣间。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布料,夜里要等最后一个士兵量完尺寸才回帐篷,有时候还会熬夜画图纸,眼底都有了淡淡的青影。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累,看着士兵们期待的眼神,想着他们穿上新冬衣能少受点冻,心里就满是干劲。
“林姑娘,歇会儿吧,喝口水。”帮忙剪布的老张递过来一个水囊,笑着说,“你这几日都没怎么歇,再忙也得顾着身子啊。”
林知夏接过水囊,喝了口温水,笑着点头
林知夏谢谢张大哥,我没事。咱们得赶在月底前把冬衣做出来,不然等下了大雪,弟兄们守岗更遭罪。
正说着,帐外突然传来几声议论,声音不大,却刚好飘进帐内。
“你说这林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细皮嫩肉的,能改出抗寒的冬衣吗?”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质疑,“不过是个绣娘,懂什么军营里的规矩?咱们穿的军装,都是军需处统一做的,她一个女子,能比军需处还懂行?”
另一个声音跟着附和:“就是,我看她也就是图个新鲜,说不定改出来的衣服,中看不中用,到时候风一吹就破,冻着咱们弟兄,还不如穿旧的呢。”
帐内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帮忙的小兵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林知夏。老张气得脸都红了,刚想出去理论,却被林知夏拉住了。她放下软尺,深吸一口气,走到帐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平静
林知夏两位兄弟,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想问问,你们觉得什么样的冬衣才算中用?
帐外的两个小兵没想到被听见,顿时涨红了脸。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梗着脖子说:“至少得耐磨、抗风!咱们守岗的时候,风跟刀子似的,衣服薄了可不行!还有,得方便活动,总不能穿得跟个粽子似的,连剑都拔不出来!”
林知夏说得好。
林知夏点点头,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块粗布,递到高个子小兵面前
林知夏你摸摸这块布,是江南运来的‘三重棉’,比寻常布料耐磨三倍,我在里面缝了北境的羊毛,既能抗风,又轻便,不会影响你们握枪挥剑。
她又拿起一件半成品的冬衣,展开给他们看
林知夏你们看,这护膝是双层的,膝盖处加了厚棉,跪雪地的时候也不会冻着;护肘是按你们挥剑的角度做的,活动起来一点都不碍事。
高个子小兵半信半疑地接过冬衣,穿在身上试了试,挥了挥胳膊,又蹲下身,惊讶地说:“哎,还真不影响动作!这护膝也暖和,比之前的军装舒服多了!”旁边矮个子的小兵也凑过来,摸了摸布料,又试了试护肘,笑着说:“林姑娘,是我们错了,不该质疑你,你这冬衣改得是真不错!”
林知夏笑了笑,语气也软了下来:
林知夏没关系,你们有顾虑是应该的。我改冬衣,就是为了让弟兄们穿得舒服、抗寒,你们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说,不用客气。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张艺兴提着药箱走了过来。他刚才送药路过,刚好听见了几人的对话,看着林知夏从容应对的样子,眼底满是欣赏。等两个小兵离开后,他走进帐内,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到林知夏面前
张艺兴刚熬好的润手膏,里面加了蜂蜜和羊毛脂,你整日握软尺、缝衣服,手容易干裂,涂这个管用。
林知夏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她脸颊微微一红,连忙道谢
林知夏多谢张院判,又麻烦你。
张艺兴举手之劳。
张艺兴在桌边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图纸上
张艺兴我看你这几日都忙到深夜,裁衣间的炭火够不够用?要是不够,我再让人送几盆银丝炭过来,比普通炭火耐烧,还暖和。
林知夏够的,吴侯爷已经让人送过了,三个炭炉烧着,帐里暖得很。
林知夏低头整理着布料,轻声说,
林知夏只是还有些士兵的尺寸没量完,怕是还要忙几日。对了张院判,伤兵营的弟兄们,有没有说冬天穿的衣服不够暖?我想着先给他们做一批,他们身子弱,更需要保暖。
张艺兴说过好几次了。
张艺兴叹了口气
张艺兴有几个小兵,冻伤刚好,又因为衣服薄,冻得咳嗽,我正愁呢。你要是能先给他们做一批,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林知夏点点头
林知夏那我今天就把伤兵营的尺寸统计出来,优先给他们做。对了张院判,你知道伤兵营有多少弟兄吗?我好算布料的用量。
张艺兴我记着呢,一共三十五个人,其中有五个伤得重些,需要宽松点的衣服,我一会儿把名单和尺寸给你送来。
张艺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说
张艺兴你一个女子,愿意来这北境军营受苦,还这么用心帮弟兄们改冬衣,真的很了不起。
林知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
林知夏我只是做了该做的。小时候母亲就跟我说,女子也能为家国出力,当年我外祖母还跟着外祖父守过西境的烽火呢。
林知夏指尖捻着一缕丝线,眼神飘向帐外的雪景,声音轻却带着力量
林知夏外祖母说,当年西境粮草短缺,她带着营里的妇人一起纺线织布,给士兵们做冬衣,还教大家用羊毛混着粗布,既抗寒又耐磨。我现在做的这些,比起她当年,根本算不得什么。
张艺兴听得认真,心里对她又多了几分敬佩
张艺兴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你外祖母也是位了不起的女子。
他看着林知夏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绣针、软尺磨出来的,想起刚才她从容应对小兵质疑的模样,又补充道
张艺兴你不仅继承了她们的手艺,更有她们的韧劲。
林知夏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拿起软尺,刚想开口转移话题,帐帘就被掀开了,几个小兵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走进来,为首的是之前质疑她的高个子小兵,挠着头笑道:“林姑娘,张院判,伙房煮了姜汤,我们给您送过来暖暖身子。刚才是我们不对,您别往心里去。”
林知夏接过汤碗,暖意透过瓷碗传到指尖,笑着说
林知夏我没往心里去,你们也是为了弟兄们好。快坐下喝碗姜汤,外面冷。
小兵们也不客气,围着长桌坐下,一边喝姜汤一边聊起守岗的事。一个矮个子小兵说“林姑娘,要是冬衣能早点做好就好了,上次我在哨塔守了一夜,风从领口灌进来,冻得我直打哆嗦,第二天嗓子都哑了。”
林知夏快了快了。
林知夏点头,指了指桌上的布料
林知夏我已经统计好伤兵营的尺寸了,这几日先做他们的,再过十日,就能给你们做了。到时候你们都来试穿,哪里不合适,我再改。
小兵们听了都很高兴,喝完姜汤就主动帮忙收拾布料,高个子小兵还说:“林姑娘,要是需要搬布料、剪布,您尽管叫我们,我们力气大!”
等小兵们离开后,帐内又恢复了安静。张艺兴看着林知夏重新拿起软尺,认真量着布料,忍不住说
张艺兴你看,大家都很认可你。
林知夏抬头笑了笑,眼底闪着光
林知夏能帮到他们就好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说
林知夏对了张院判,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伤兵营的弟兄,他们穿冬衣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里不方便?比如袖口太窄、腰带太紧之类的,我好调整样式。
张艺兴当然可以。
张艺兴一口答应
张艺兴我今晚去伤兵营巡房的时候,就帮你问。对了,你晚饭还没吃吧?我让伙房给你留了馒头和炖菜,一会儿让小徒弟送过来。
林知夏连忙道谢
林知夏多谢张院判,总麻烦你。
张艺兴不麻烦。
张艺兴站起身,拿起药箱
张艺兴我还要去给西边帐的小兵换药,就不打扰你了。你别忙太晚,注意休息。
看着张艺兴走出帐帘,林知夏低头喝了口姜汤,心里暖暖的。她原本以为,来北境军营会很艰难,可没想到,这里的人虽然朴实,却都透着真诚,吴侯爷的体谅、云舒姐姐的帮忙、张院判的照顾,还有士兵们的认可,都让她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傍晚时分,夕阳透过帐帘缝隙,在地上映出长长的光斑。林知夏终于统计完最后一个士兵的尺寸,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张艺兴的小徒弟提着食盒走进来,笑着说:“林姑娘,张院判让我给您送晚饭来,还说让您吃完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林知夏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一碗炖萝卜,还有一小碟咸菜,都是军营里最好的伙食了。她拿出馒头,咬了一口,心里满是感激。
吃完晚饭,她又在裁衣间待了一个时辰,把第二天要剪的布料都整理好,才提着油灯往帐篷走。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肩头,瞬间就化了。营地里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着积雪,像撒了一层碎金。

走到帐篷门口,她突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新做的棉鞋,针脚细密,鞋底还纳了防滑的纹路。布包上放着一张纸条,是张艺兴的字迹
张艺兴北境雪大,路滑,给你做了双棉鞋,穿着暖和。
林知夏捧着棉鞋,站在雪地里,心里像是被炭火烘着一样暖。她低头看着棉鞋上的针脚,想起白天张艺兴温和的笑容,脸颊忍不住微微发烫。她轻轻推开帐篷门,把棉鞋放在床头,又拿起桌上的图纸,看着上面的冬衣样式,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尽快把冬衣做好,不辜负大家的期待,也不辜负这份来自军营的温暖。
帐外的雪还在下,裁衣间的灯火早已熄灭,可军营里的暖意,却像这雪地里的灯笼一样,明明灭灭,却始终照亮着每个人的心。林知夏躺在床上,想着明日要开始裁剪伤兵营的冬衣,嘴角忍不住上扬,北境的冬天虽冷,可只要大家齐心,再凛冽的风雪,也能被这股暖意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