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圆明园浸在寒夜里，檐角残雪映着月色，泛着淡淡的清辉
若璃走在回万方安和的石板路上，脚步声轻缓，身旁伴着香见与玉妍——香见依旧是那身白衣，月光落在裙角银蝶上，似撒了层碎霜；玉妍的橘红襦裙在夜色里格外鲜活，像簇暖融融的光
云香紧随其后，手里捧着件墨狐斗篷，狐毛浓密顺滑，偶尔被夜风拂起，带着暖融融的毛絮气息；云林则提着盏琉璃宫灯，灯光透过彩色琉璃映出细碎光斑，落在三人脚边，将前路照得亮堂
三十余名侍卫身着玄色劲装，隔着丈许距离随护在后，步伐整齐却轻悄，既护得周全，又不扰这夜路的清静
若璃侧头看向身侧两人，语气轻快得像带着夜风的灵动：“你们往后在园子里尽管自在些，我本就不是爱拘着规矩的性子，不用总端着礼数。”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宫灯映出的光斑，眼里满是期待，“今儿皇上赏你们的那些珍珠，也别总收在匣子里——等开春了，咱们摘些新鲜花瓣做胭脂，把珍珠磨成细粉掺进去，涂着定是莹润得很；再用杏花染几匹软缎，做几件新裙子，到时候穿着去杏花春馆赏花，花瓣落在裙摆上，才叫好看呢。”
香见听着，眼底漾开浅淡的笑意，连清冷的眉眼都软了几分；玉妍更是忍不住弯了唇角，悄悄攥了攥袖口，心里已开始盼着开春的光景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梅枝的淡香，三人的身影被宫灯拉得绵长，走在这静谧的夜园里，竟似连寒意都被这份鲜活的期待悄悄暖化了
若璃听着身后两人的动静，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着香见与玉妍笑，语气里满是真切的畅快：“我啊，打小就最不喜欢拘谨。要是爱守那些条条框框，当初也不会在园子里住——皇宫里是庄重，可天天得穿旗装、梳旗头，领口袖口束得紧紧的，走路都得提着劲儿，哪有现在自在？你瞧我身上这襦裙，广袖一扬多痛快，想转个圈都不用顾忌。”
说着，她真的提着裙摆轻轻转了个圈，甸子蓝裙角随动作扬起，裙上栀子花纹在宫灯光下晃出细碎的亮，像把春日的鲜活裹在了身上。转完又接着往前走，脚步轻快：“对吧？日子是自己过的，舒服才最要紧。”
香见跟在她身侧，听着这番话，清冷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轻声开口：“娘娘说得是。我从前在寒部，虽也有规矩，却能常去草原上看云，如今只盼着能过些平稳日子——像娘娘说的那样，春日做胭脂、平日里调香，天暖了去湖上划船，不用想太多，就很好。”
玉妍则立刻凑上前，眼里亮闪闪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明媚：“我最喜欢做胭脂了！从前在玉氏，就爱跟阿娘学挑花汁、调粉料，要是能跟娘娘一起做，再做些好看的裙子穿，往后的日子肯定天天都开心！”她说着，还忍不住攥了攥衣角，满是期待的模样，让夜路上的寒意都淡了几分
……
若璃带着香见与玉妍往杏花春馆走去，夜色里的庭院已褪去白日的喧闹，只余灯笼暖光映着青砖地。远远便见杏花春馆的院门悬着两盏朱红宫灯，灯穗在夜风里轻轻晃，将门前清扫得一尘不染的石阶照得亮堂，连阶边未融的残雪都透着几分暖意，一看便知是特意收拾过的。
推门而入，院内虽不见春日杏花海，却也雅致——青石路两侧的杏树枝桠修剪得齐整，枝上系着几串细巧的银铃，风一吹便发出“叮铃”的轻响，像有人在轻声伴唱。若璃引着两人往里走，笑着开口：“里头都按你们的喜好拾掇好了，快瞧瞧合不合心意。”
正殿里，梨花木桌椅擦得锃亮，桌面铺着暗纹锦布，中央摆着只烧得正旺的紫铜暖炉，炉边放着一盅新沏的雨前龙井，水汽袅袅裹着茶香；墙角立着架博古架，摆着几件青瓷小摆件，透着清净的雅致，显然是供平日休憩、待客的地方。
转至两侧暖阁，更是处处藏着心意：
东暖阁的门帘是用浅灰色杭绸缝的，边缘缀着细碎的银线，掀帘时银线轻晃，会蹭出细碎的“窸窣”声。进门最先撞见的，是窗边那架寒部样式的矮脚铜炉——炉身刻着缠枝雪莲花纹，炉口搭着半块黄铜网，网面上还留着些许炭灰，显然刚烧过不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松木香，是寒部常用的熏香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寒部传统的矮木桌，桌面是整块松木打磨的，边缘留着自然的木纹肌理，桌腿雕着小小的雪山轮廓；桌旁放着两把羊毛坐垫椅，坐垫是用寒部特产的白羊毛织的，表面绣着浅蓝的雪莲花，花瓣上还缀着几颗细小的银珠，坐上去软乎乎的，能把整个身子都裹住
墙面没挂繁复的字画，只挂着两幅羊毛挂毯：一幅绣着连绵的雪山，山顶覆着白，山腰绕着淡蓝的云，山脚下还绣着几匹低头吃草的马，马鬃用的是深棕羊毛，蓬松得像真的一样；另一幅绣着寒部的草原，绿草地上绣着零星的白色小野花，还有几只展翅的雄鹰，鹰爪用的是黑色丝线，锐利得很有劲儿
角落里立着个樟木衣柜，柜门上没刷漆，只刻着简单的雪莲花纹，柜顶摆着一个白瓷瓶，瓶里插着几支风干的寒部雪绒花，花瓣是淡紫色的，虽没了新鲜时的水润，却多了几分沉静的雅致。靠近床榻的地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羊毛毯架，架上搭着一床白狐毛毯，毛絮蓬松柔软
香见刚踏入东暖阁，目光便被羊毛挂毯吸引，随即又看到门边候着的侍女——正是她从寒部带来的贴身侍女阿依，手里还捧着她惯用的那袭白狐毛披风。阿依见她进来，连忙上前屈膝行礼，轻声唤了句“小姐”。香见眼眶微微发热，伸手接过披风，指尖触到熟悉的毛絮，心里瞬间踏实下来
……
……
西暖阁的门帘是水绿色的乔其纱，上面用橘色丝线绣着细碎的木槿花纹，风一吹纱帘轻飘，木槿花像要从帘上飞下来似的。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是从角落那只青瓷熏炉里飘出来的——熏炉是玉氏常见的鼓腹样式，炉身绘着浅粉的栀子花瓣，炉盖雕着镂空的缠枝纹，香气便从纹路里慢慢渗出来，暖融融的裹着人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酸枝木圆桌，桌面光可鉴人，桌沿雕着一圈木槿花，花瓣层层叠叠，连花萼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桌旁放着四把酸枝木椅，椅背上雕着玉氏特有的卷草纹，椅面铺着水绿色的棉麻坐垫，坐垫上绣着橘色木槿花，和门帘的花纹相呼应，坐上去不软不硬，正合心意
墙面挂着一幅玉氏风格的织锦画，画的是玉氏的热带果园——翠绿的果树上挂着橙红的芒果、金黄的菠萝，树下还画着几只彩色的小鸟，鸟羽用的是金线和银线，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画的下方摆着一个红木博古架，架子上摆着几件玉氏特产的青瓷：有带盖的储物罐，罐身绘着花木；有小巧的茶杯，杯底刻着“玉”字；还有一个小小的胭脂盒，盒盖绘着一朵盛放的木槿花，正是玉妍常用的样式
床榻靠里侧的位置，摆着一个楠木梳妆台，台面上嵌着一面黄铜镜，镜面擦得锃亮；梳妆台的抽屉上，用黄铜片镶着木槿花的形状，拉开抽屉，里面还铺着淡粉色的绒布，正适合放首饰；梳妆台旁立着一个衣架，架上搭着一件玉妍带来的橘色棉裙，裙角绣着浅粉的木槿花，和暖阁的布置相得益彰，看着就格外亲切
另一边，玉妍踏入西暖阁，一眼便看到侍女巴图鲁正站在屏风旁，手里捧着她带来的那盒玉氏胭脂，贞淑笑着迎上来：“小姐，您的东西都收妥当了。”玉妍笑着应下，转头看向若璃时，眼底满是亮闪闪的欢喜
两人齐齐转向若璃，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感激，连声音都带着几分轻颤：“谢谢娘娘，这里我们都喜欢，比在家里还自在。”
……
若璃笑着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喜欢就好，往后这儿就是你们的家。对了，杏花春馆后头还辟了个小厨房，我特意让姜忠敏配了两个厨子——一个是从寒部请来的，会做手抓肉、奶酒羹；另一个是京城老字号饭庄的师傅，擅长做点心、炒菜，往后想吃什么，直接跟厨子说，不用客气。”
说着，她忽然眨了眨眼，语气带了点俏皮的叮嘱：“不过有件事可得记着——明天一早，你们可得来万方安和给我请安。要是晚了，给你们小姑娘准备的新年礼，可就落空了哦。”
香见闻言，忍不住抿唇笑了，眼底的清冷淡了大半；玉妍更是直接笑出了声，连忙用力点头，声音清脆：“娘娘放心！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定不会误了时辰！”
暖阁里的火盆烧得正旺，映得三人的笑脸格外温暖，连窗外的夜风都似被这暖意裹住，再听不见半分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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