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年九月十八，秋意已染透紫禁城。长春宫作为阖宫觐见之地，早已收拾得肃穆堂皇，鎏金铜炉里燃着清雅的龙涎香，烟气袅袅缠绕着殿内的朱红梁柱
琅嬅身着一袭正红色织金凤凰纹旗装，凤羽纹路在晨光下流转着华贵光泽，腕间那只琉璃万佛镯是四年前她刚做嫡福晋时，太后若璃亲赐的赏赐，此刻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碰撞出细碎声响。她端坐在上首的凤椅上，神色端庄，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陈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镯身
两侧的紫檀木太师椅已按位份排开。青樱一身青色绣折枝樱花旗装，花瓣纹路细腻灵动，腕间红珊瑚手串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稳稳坐在左侧首位，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沉静
右侧首位的意欢则穿了件柔蓝色兰草纹旗装，兰草清雅，与她素净的气质相得益彰，指尖偶尔轻叩膝头，目光淡然
海兰坐在青樱下手，一身水绿色流云纹旗装，料子素净却难掩身姿清丽
她垂着眼帘，唇边噙着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虽还没见过其余新人，但单看分到自己宫里的李昭华，便知这回入宫的姑娘们绝非等闲之辈
那李常在一身傲骨，言行间透着股不卑不亢的劲儿，想来旁人也不会差
等会儿瞧着琅嬅面对一众新人强撑端庄的模样，定是件有趣的事
绿筠坐在意欢下手，浅粉色如意寿纹旗装衬得她愈发温婉，脸上带着一贯的平和笑意
她暗自松了口气：钟粹宫分到的巴林湄若灵动俏丽，待人热络
薛宝钗虽是答应，却情商极高，说话办事都透着妥帖，前日二人还特意来看过一岁多的永璋，逗得孩子咯咯直笑，宫里氛围倒比预想中融洽得多
……
晰月挨着海兰坐，一身海棠红云绫锦绣旗装，绣纹繁复却不失雅致
她按捺不住好奇，频频抬眼望向殿外方向，指尖轻轻绞着帕子——新人入宫已三天，她们这些“老人”还未曾得见真容，不知这八位姑娘究竟是何等模样
最末位的白蕊姬穿了件藤黄色云绫锦绣雀鸟旗装，雀鸟纹样鲜活精巧
她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珠花，心里暗自犯嘀咕：永和宫的正殿与东偏殿明明都空着，皇后竟没将任何一位新人安排过去，这般安排，不知是无意还是另有考量？
……
“白答应……你的衣服，违制了。”琅嬅的目光从殿外收回，淡淡扫过末位的白蕊姬，视线在她身上的藤黄色料子上稍作停留，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云绫锦，不是你这个位分该穿的。”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静了几分
晰月坐在海兰身侧，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的海棠红云绫锦旗装，又看向白蕊姬，二者料子分明一模一样，便轻声开口打圆场：“皇后娘娘，白妹妹这料子，瞧着像是太后娘娘赏的吧？”
白蕊姬闻言，抬眼迎上琅嬅的目光，眉眼间依旧带着几分娇俏，眼底却藏着刺一般的锐利：“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料子是今年一月份太后娘娘赏的。前儿赏的时候，宫里的姐姐们，可不是都得了份例？”她语气坦荡，半点没有怯意
晰月在一旁暗自点头，确实，太后年初赏下的这批云绫锦，她们几个都有份，只是大多没敢像白蕊姬这样直白穿出来
琅嬅看着白蕊姬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又想起这料子确实是皇额娘所赏，若真追究反倒落个驳太后颜面的名声。她遂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既然有皇额娘的情面在，这事便不必再管了
下首的绿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悄悄侧过身，对着身旁的意欢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怎么总盯着衣料子不放？”
她指尖摩挲着自己身上素净的浅粉旗装，心里暗自嘀咕，太后赏的好料子她也有，可即便当年皇后的节俭令被太后撤了，她也始终不敢像白蕊姬这般穿得亮眼张扬，总觉得在皇后面前还是收敛些稳妥
……
意欢端坐着，指尖轻轻落在膝头的帕子上，心里明镜似的——还能因为什么？琅嬅虽是中宫，根基实则没那么稳，论手段、论皇上的偏爱，都压不住白蕊姬这类拔尖的
既抓不到别的错处，便只能在衣料子这种小事上挑刺，借着规矩挫一挫白蕊姬的气焰，暗里敲打她别太得意
……
正思忖着，素练轻步走到琅嬅身侧，躬身低声道：“娘娘，八位新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琅嬅微微颔首，抬手理了理旗装的衣襟，声音平稳无波：“让她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投向了殿门方向
晰月与白蕊姬几乎是同时侧过身，眼神里藏不住好奇
青樱与绿筠则放缓了动作，缓缓转头，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审视
海兰的视线牢牢锁在殿外，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琅嬅，死死盯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唯有意欢，依旧端坐在那里，目光淡淡扫过殿门，神色平静无波
八位新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两位蒙军旗贵人——巴林湄若与博尔济吉特舒敏
二人刚一踏入殿内，便凭一身气度惹得殿中众人暗自心惊，尤其是博尔济吉特舒敏
巴林湄若身着一袭娇黄色绣折枝桃花旗装，裙摆随着步履轻晃，桃花纹样鲜活欲滴，配上她眉眼间的灵动俏皮，还带着几分草原女儿的爽朗，瞧着讨喜得很
而博尔济吉特舒敏则穿了件水蓝色流云大雁纹旗装，大雁展翅的纹样凌厉大气，衬得她身姿挺拔，眉眼冷艳，周身那股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场，竟隐隐有直逼上首琅嬅的势头
……
青樱与晰月对视一眼，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是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出来的姑娘，本就该有这份底气，倒也不算逾矩
海兰盯着琅嬅，见她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眼底顿时掠过一丝快意
绿筠也悄悄攥紧了帕子，心里暗道：不愧是科尔沁特地送来参选的，这气场果然非同一般
意欢的目光在博尔济吉特舒敏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底暗自掠过一抹赞赏——后宫之中，有这般风骨与气场的，倒是少见
……
紧随蒙军旗两位贵人之后的，是张淑怡与佟佳毓秀，二人刚一露面，便又让殿内众人暗自吃了一惊
张淑怡身着一袭丁香色绣紫藤萝旗装，紫藤萝花瓣层层叠叠，绣工精巧，衬得她身姿袅袅，风姿绰约
她眉眼间既有书香世家养出的书卷气，又藏着几分世家贵女的傲气，言行举止却又透着稳妥周全，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而佟佳毓秀则是另一番光景。她一身天青色绣梨花旗装，梨花素白淡雅，在天青色底子的映衬下，更显她身姿缥缈出尘，眉眼清丽脱俗，微微垂眸时，那抹淡淡的愁绪萦绕眉间，竟生出几分多愁善感的韵致
连素来清冷的意欢见了，都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一声：这般模样，当真是美如天仙
海兰望着佟佳毓秀的身影，也暗自点头——这佟佳氏的容貌，确实担得起“清丽”二字
晰月与绿筠更是悄悄交换了个眼神，都觉得她像极了枝头上初绽的梨花，纯净出尘，让人移不开眼
上首的琅嬅却没了旁人的闲情，搭在凤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先前她满心都盯着钮钴禄如月那类明艳夺目的，只当佟佳毓秀不过是借了姓氏的光，竟没料到她生得如此出尘脱俗，这份气质，反倒比艳色更惹人瞩目
青樱看着佟佳毓秀心里落寞
唯有白蕊姬，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暗自思忖：皇上这是挑了不少好棋子进来
她本就是皇上安插在后宫的“眼睛”，恩宠于她不过是身外之物，此刻正冷眼看着眼前的阵仗，将每个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将这后宫新添的变数一一洞悉
……
……
待张淑怡与佟佳毓秀站定，接下来踏入殿内的两人，竟让殿中瞬间安静了几分，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飘向上首的琅嬅，尤其是海兰，眼底的讶异几乎藏不住——她万万没料到，这两位只是常在位分的姑娘，竟会出色到这般地步
难怪选秀前赫舍里、钮钴禄、佟佳三家把女儿藏得严严实实，半点风声不露，这般容色身姿，分明是奔着中宫之位去的！
先走进来的是赫舍里明慧。她身着一袭落霞红绣金丝芍药旗装，料子虽只是符合常在份例的寻常锦缎，却半点掩不住那份扑面而来的国色天香
她身姿挺拔，神色端庄典雅，举手投足间透着从容不迫的气度，一看便知是赫舍里氏耗费心血精心培养出的嫡女，那份世家底蕴，藏都藏不住
……
紧随其后的钮钴禄如月，更是让殿内不少人暗自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脸当真是美艳绝伦，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嘴角噙着笑时又带几分鲜活灵动，仿佛一朵开得正盛的烈火玫瑰
她身上那件莲瓣红绣木槿纹旗装本就艳丽，穿在她身上，竟像是被她的容光衬得活了过来，每一缕纹路都透着张扬的美
……
“我的天……”晰月与绿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叹，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感叹。白蕊姬也微微挑眉，暗叹皇上与太后娘娘眼光当真毒辣，挑中的姑娘竟没有一个平庸之辈
连素来沉静的意欢与青樱，此刻也微微愣住了。她们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彼此眼中读懂了相同的心思——赫舍里、钮钴禄、佟佳这三大家族，哪里是简单送女儿入宫，分明是想借着女儿的才貌与家世，在后宫站稳脚跟，长远来看，更是直指琅嬅的中宫之位
二人的余光下意识地扫向琅嬅，等着看她的反应
上首的琅嬅，袖子里的手早已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原以为压了二人的位分便能挫其锐气，却没承想她们的光芒根本掩不住
眼底深处的慌张如潮水般翻涌，可面上仍要竭力维持着中宫的端庄，只是那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早已泄露了她的失态
海兰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快意——琅嬅，你这强装镇定的表情，果真比任何景致都好看
……
众人还没从赫舍里明慧与钮钴禄如月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最后两位汉军旗的姑娘已缓步踏入殿内
谁也没料到，这两位家世与位分都不算顶尖的，竟也半点不容小觑
走在前头的是李昭华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绣红山茶旗装，月白素雅，红山茶却绣得凌厉，衬得她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孤高高傲
面对殿内一众高位份主位的目光，她既不刻意逢迎，也不显半分怯意，那份不卑不亢里，隐隐藏着几分让人无法忽视、却又并不惹人厌烦的傲气
紧随其后的薛宝钗，则是另一番低调温润的模样。她穿了件藕荷色绣丁香纹的旗装，料子寻常，纹样也淡雅——她特意避开了最能衬她雍容气度的牡丹纹，偏选了这素净的丁香
这般打扮，只让人看到她容色温润、举止娴雅，言谈间流露的才思与得体，更显才德兼备，那份世家小姐的底蕴都内敛于身，半点不张扬
她心里门儿清，自家商贾出身，在一众勋贵之女中家世最低，断不能一开始就如旁人般扬出雍容大度，藏锋守拙才是眼下最稳妥的法子
白蕊姬的目光在薛宝钗身上转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这姑娘看着温润内敛，实则极为聪慧过人。她瞬间便想通了皇上选她入宫的缘由：
薛家虽为商贾，却最懂谋算经营，薛宝钗这份藏锋守拙的通透，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有，估摸着是个手段极高的角色
她又瞥了眼不远处的佟佳毓秀，看似缥缈出尘、多愁善感，可方才行礼时，眼底掠过的那丝精明却没逃过她的眼——分明是用清雅之姿伪装自己。白蕊姬暗自冷笑，皇上这步棋下得妙，怕是想让薛宝钗来制衡佟佳毓秀
晰月坐在海兰身侧，眼神从李昭华的孤高、钮钴禄如月的美艳，再扫到佟佳毓秀的出尘，只觉得眼花缭乱，心里暗自惊叹：这届新人竟个个都这般优秀，往后后宫怕是更热闹了
意欢的目光落在李昭华身上，见她即便在末位，脊背依旧挺得笔直，那份不卑不亢的傲气与寻常世家女的骄纵截然不同，倒让她生出了几分淡淡的好奇
……
上首的琅嬅扫过李昭华与薛宝钗，神色依旧平静
李昭华孤高难驯，薛宝钗家世浅薄，在她看来，这两位汉军旗的姑娘翻不起什么大浪，远不如赫舍里、钮钴禄两家那般值得忌惮，自然不足为惧
“众小主拜见皇后娘娘。”素练见新人站定，适时上前一步高声道
八位新人齐齐屈膝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琅嬅抬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听不出喜怒：“都赐座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谢恩后，依着位分与安排依次落座
白蕊姬虽位份最低，却极知礼数。待众人坐定，她率先起身，对着品级高于自己的七位新人款款行了一礼：“见过各位姐姐。”
末了，又特意转向身旁的薛宝钗，眉眼一弯，露出娇俏神色，轻轻点了点头。薛宝钗亦含笑回应，礼数周全
殿内座位很快排定：
巴林湄若与博尔济吉特舒敏挨着晰月坐下
张淑怡与佟佳毓秀坐在绿筠下手
赫舍里明慧与钮钴禄如月则在舒敏身侧落座
李昭华、薛宝钗与白蕊姬三人，一并坐在了佟佳毓秀的身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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