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六年五月中旬
万方安和临水的岸边，淡蓝、浅紫的矢车菊铺成一片柔软的花海，风过时花浪起伏，混着初夏温热的水汽，漫出清甜的香气
鸢尾穿着一身宝蓝色广袖衫配鸢尾花齐胸襦裙，裙摆随动作轻扬，发髻上那顶象牙雕鸢尾花嵌碧玺花冠在阳光下泛着莹润光泽，腕间冰紫翡翠手镯碰撞出清脆声响
她踩着花影转圈，广袖翻飞间，裙摆上的鸢尾花纹似要与花海融为一体，舞姿热烈又灵动
……
“哇——太好看了吧！太后娘娘！”鸢尾转着圈朝若璃的方向笑喊，声音里满是雀跃
若璃坐在临水的软榻上，一身藕荷纱绣蝴蝶大袖齐胸襦裙美得令人移不开眼——外层广袖是藕荷色透明纱，风一吹便轻轻贴在臂间，内层衬着淡粉软缎，纱面上用打籽绣、套针绣满了百只蝴蝶，翅翼以蓝、紫、白三色晕染出渐变层次，还缀着细小米珠模拟蝶翼鳞粉，抬手时仿佛有蝶群振翅
齐胸裙用同色纱料，裙摆绣着渐变紫水波纹，蝴蝶似逐波而飞；领口、袖口镶着浅紫缎边，缠枝藤蔓纹样间缀着圆润珍珠与淡紫水晶
银质镂空蝴蝶盘扣嵌着淡紫蓝宝石，腰间系的同色腰封垂着珍珠流苏，走动时流苏轻晃，添了几分灵动
她的随云髻上，蓝绿碧玺雕琢的蝴蝶嵌水晶花冠熠熠生辉，一支蓝玛瑙玫瑰花簪斜插其间，衬得眉眼愈发温婉
……
“鸢尾也好看~”若璃拍着手笑，转头晃了晃身侧弘历的胳膊
弘历身着暗绿月华纱绣日出矢车菊纹束腰常服，衣料上的矢车菊纹用金线勾边，在暮色里泛着细闪，他看向若璃的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柔和，顺着她的话点头：“确实灵动，配这花海正好。”
……
得了两人的夸赞，鸢尾更开心了，舞姿愈发热烈张扬，时而旋身让裙摆扫过花穗，时而抬手模拟鸢尾花绽放的姿态，连发间花冠的碧玺都跟着晃出细碎流光，活像朵落在花海中跳跃的火焰
……
不远处的花径旁，青樱、海兰、意欢、冷清秋等人正静静看着
青樱穿一身青色蜀锦绣樱花旗裙，裙摆樱花用淡粉丝线绣就，素雅又清新
海兰的水蓝色月华纱绣水纹旗裙贴体，水波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似带着水汽
意欢的天青色蜀锦绣兰花旗裙最显雅致，兰花绣在袖口与裙摆，低调中透着才情
三人望着鸢尾的舞姿，眼底满是纯粹的欣赏——鸢尾的赤诚热烈从不掺假，对舞蹈的热爱、对美的欢喜都直白地写在脸上，这样的性子，确实值得若璃的偏爱
……
冷清秋立在矢车菊花丛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捻着裙角绣得精致的玉簪花瓣，目光落在不远处肆意起舞的鸢尾身上，心底第一次清晰地明白——若璃的偏爱，竟是这样直白又滚烫的东西
那不是旁人揣度的几分青眼、几句赞语，是真真切切能护着人肆意生长的底气
就像鸢尾，能戴着若璃特意让人定制的象牙鸢尾花冠，那花瓣上的碧玺、嵌的金丝，每一处都透着上心；能不循规蹈矩穿旗裙，一身广袖襦裙在园子里翻飞，不必拘着后宫女子的谨小慎微；更能将性子摆得明明白白，喜欢了就笑、尽兴了就舞，连张扬直白都成了被纵容的可爱
这份偏爱，让鸢尾在这规矩森严的皇家园囿里，活成了一束不用收敛锋芒的光，而不是像她们这般，连笑都要想着分寸，连抬手都要记着规矩
……
明慧与李昭华站在另一侧。明慧的柔蓝色月华纱绣牡丹旗裙华贵大气，牡丹纹样用银线与金线混绣，显得雍容
李昭华一身月白色蜀锦绣山茶旗裙，山茶花绣得清丽，衬得她本就孤高的气质更显淡然
两人虽话少，却也看得尽兴，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眼底读出了认同——鸢尾的舞蹈里没有算计，只有对美的纯粹追求，这份干净太难得了
……
人群后的魏嬿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淡粉色宫女服饰，袖口还沾着点打理花草时蹭的泥点
她望着场中肆意张扬的鸢尾，又看了看被众人围绕的若璃，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急，愉嫔已经找了教坊的人来教她唱歌跳舞，还请了先生教她习字，再过些时日，她定能跳出比鸢尾更动人的舞，也能习得意欢那般的才情
她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冷清秋，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至少，她不会比冷清秋差，冷清秋靠插瓶手艺得的青眼，她凭本事，也能拿到
……
身着葱白色绣木芙蓉长裙的黛玉立在花径旁，裙摆上的木芙蓉用淡粉、浅红丝线层层晕染，似带着晨露的鲜活
她望着鸢尾的舞姿，轻声赞叹：“舞姿翩翩，当真矫若游龙，翩如飞燕。”声音清软，恰好落在风里，传到众人耳中
冷清秋闻声转头看向黛玉，目光掠过她素净却难掩雅致的裙衫——这位昭贵人长居圆明园武陵春色，不必卷入后宫纷争，日常只与太后谈诗论画，显然也是被若璃放在心尖上庇护的人，连周身的气息都比旁人多了几分安稳的书卷气
……
鸢尾刚收住舞步，便提着裙摆小跑到若璃身边，伸手亲昵地搂着她的胳膊，仰头笑眼弯弯：“太后娘娘，您会不会跳舞呀？我们一起跳好不好~”
弘历坐在软榻上，指尖摩挲着盏沿，听着这话心思微动，唇角悄悄勾起——他只见过皇额娘吟诗作画、投壶蹴鞠，插瓶巧思，倒从未见她跳过舞，今日倒有机会一饱眼福
……
“哦？这么想看我跳啊~”若璃低头看向鸢尾，眼底盛着促狭的笑意，尾音轻轻上扬，带着几分俏皮
意欢与黛玉闻言，眼睛瞬间亮了——她们不知她还会跳舞，好奇与期待瞬间漫上眼底
青樱、明慧、海兰、李昭华也悄悄挺直了脊背，眼底满是好奇，风华绝代的太后娘娘，若起舞会是何等惊艳模样？
冷清秋与魏嬿婉的目光也紧紧锁在若璃身上，一个想看看这份偏爱背后，若璃究竟还有多少未显露的风采，一个则暗自较劲，想瞧瞧这位太后的舞姿，是否真如她的身份般无可超越
不远处，身着暗青色狼纹束腰劲装的傅恒也攥紧了指尖，心跳悄然加速，他望着那道藕荷色身影，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他从未见过跳舞的她，此刻连目光都不敢挪开半分
……
若璃扫过众人满是期待的眼神，眼底亮得如星河璀璨，笑着打趣：“看来今日，你们这些小辈是铁了心要考较我这个‘老太婆’了。”
“才不是老太婆！”鸢尾立刻反驳，又急忙点头，直白地笑着喊：“想！我们都想看太后娘娘跳舞！”
若璃笑着起身，抬手轻轻理了理裙摆上的蝴蝶绣纹，语气带着几分自信的娇俏：“行，就给你们展示一下下——可别小瞧了你们太后娘娘，我可是全能的~”
……
话音落，她提着裙角缓步走入矢车菊花海。风掠过花海，淡蓝、浅紫的花瓣轻轻拂过她的裙衫，若璃足尖轻点，伴着风的节奏跳起了《凌波飞燕》
起初，她只是足尖在花穗间轻挪，藕荷色广袖缓缓展开，袖间的蝴蝶绣纹随动作翻飞，似有千百只彩蝶从袖中飞出，绕着矢车菊翩跹
而后身姿一转，裙摆上的渐变紫水波纹划出优美的弧度，足尖轻轻点向地面，竟似在水面上轻盈跳跃，裙摆扫过花穗，带起一片细碎的花雨，落在她的发间、袖上，添了几分灵动
她抬手时，指尖似拈着无形的花露，腕间珍珠流苏轻晃；旋身时，随云髻上的碧玺蝴蝶花冠折射出流光，蓝玛瑙玫瑰簪在花影中若隐若现
偶尔足尖微抬，身姿轻扬，竟似要乘风而起，轻灵缥缈得如同踏云而来的仙子，连周遭的矢车菊都似成了她的背景，只衬得那道藕荷色身影愈发耀眼
……
风停时，若璃轻轻收住动作，广袖缓缓垂落，鬓边沾着的几片矢车菊花瓣轻轻颤动
众人皆看得失神——意欢忘了捻在指尖的书页，黛玉未再轻嗅袖间的花香
青樱、明慧几人目光胶着在若璃身上，连呼吸都忘了；冷清秋攥着裙角的手松了又紧，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艳
魏嬿婉望着那道身影，心底生出难以言说的挫败
傅恒站在远处，喉结轻轻滚动，眼底的痴念几乎要溢出来，只觉得此刻的若璃，比世间任何景象都要动人
……
弘历缓缓站起身，玄色靴底轻碾过落着矢车菊瓣的青砖，目光落在若璃鬓边沾着的花穗上，温柔得似要漫出水来
他唇边噙着浅笑意，声音放得极柔：“不愧是皇额娘，无论何时，怎么都这般耀眼。”
话音未落，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连语气都添了几分孩童般的雀跃：“皇额娘这舞姿，儿臣今日才算得见”
鸢尾早提着裙摆跑到若璃身边，玉指轻轻拂去她广袖上沾着的细碎花屑，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欢喜：“太后娘娘跳得真好！方才袖间蝴蝶似要飞出来一般，比园子里新开的芍药还要好看！”
不远处的魏嬿婉悄悄松了攥紧的衣角，指尖还残留着裙摆布料的粗糙触感
她望着被众人围着的若璃，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是太后娘娘这般天人之姿，自己不必同她比，只要能压过鸢尾、意欢，或是比冷清秋多几分机会，便够了
另一侧的冷清秋垂眸，纤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角绣得精致的玉簪花瓣
她想起从前在云南乐楼见的那些顶尖舞女，论身段、论技巧或许不差，可偏偏少了鸢尾那份不管不顾的赤诚，更没有若璃这般起舞时浑然天成的灵动——仿佛她本就该立于花海间，连风都要为她衬舞，那份惊艳，是旁人再难企及的
若璃接过弘历递来的海棠花饮，琉璃盏沿沾着的水珠轻晃，映得她指尖愈发莹白
她浅啜一口，清甜的花香漫过舌尖，笑着打趣：“我都好些年不跳了，算下来得有十多年了。还是十六岁前在苏府时，我娘请了师傅教过几段，如今这把老骨头，倒怕跳错了步子。”
“太后娘娘才不老呢！”鸢尾立刻仰头反驳，声音脆生生的，“您如今才三十有三，和我们在一起就像姊妹”
弘历握着若璃递回的空盏，指腹轻轻蹭过她方才碰过的地方，眼底满是化不开的孺慕：“皇额娘在儿臣心里，从来都没有‘老’这个字。无论过多少年，您永远都那么好看，那么耀眼。”
……
“就是！皇额娘在儿臣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姑娘！”
话音刚落，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便从花径那头传来，弘昼一身暗红色绣玫瑰麒麟纹束腰劲装，墨发用玉冠束得利落，腰间佩着的白玉麒麟佩随步伐轻晃，刚走近便熟稔地伸手搂住若璃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故意的委屈：“儿臣刚在游廊那头就瞧见了！皇额娘好小气，从没给儿臣和四哥单独跳过舞，今日还是沾了大伙儿的光！”
“见过纯亲王。”在场的嫔妃与宫人连忙敛衽福身，语气恭敬
弘历站在一旁，听着弘昼的话，眼底的笑意更浓，指尖却轻轻蹭了蹭若璃的手背，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涩：“皇额娘，他这话倒是没说错——您从前确实没跟咱们透露过，竟还有这般好的舞技。”
……
若璃被这兄弟俩一唱一和逗得无奈，心里暗自想着“早知道不一时兴起跳舞了”，但还是反手拍了拍弘历的手背安抚，又轻轻捏了捏弘昼的胳膊：“哎呀，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撒娇？快松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仔细传出去让人笑话。”
青樱、黛玉与意欢相视而笑，眼底满是了然——谁都知道，皇上与纯亲王对太后的亲近，从来都不似寻常君臣母子，带着旁人比不得的依赖与珍视
海兰也抿着唇笑，指尖轻轻捻着袖角，瞧着这热闹的模样，倒觉得园子里的氛围比宫里暖多了
明慧与李昭华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也忍不住弯了唇角，眼底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
而不远处的傅恒，望着弘昼搂住若璃胳膊的动作，喉结悄悄滚动，眼底翻涌的痴念与几不可察的猩红，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只攥紧了腰间的佩刀，指节泛白
冷清秋站在阴影里，唇角微勾，望着这君臣母子间的温情，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这样不加掩饰的亲近，在这深宫里实在难得
唯有魏嬿婉，目光死死锁在弘历身上，看着他对若璃说话时那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神，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羡慕，又很快被不甘取代：若有朝一日，皇上也能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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