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九年十月二日 圆明园针线房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针线房的木案上，映得各色丝线与绣绷泛着暖光。几十位绣娘分散在屋中，或围坐讨论新出的纹样，指尖捏着丝线比划
或临窗静坐练手，银针在素布上翻飞，偶尔传来几声轻细的交流，满室都是针线摩擦的细碎声响
……
“嫋嫋，这颜色衬你。”杨羡立在程少商身侧，一身淡橙云锦宝相花纹束腰常服，目光落在她手中那匹苍蓝色云母锦上——锦面泛着细碎的云母光泽，像揉进了秋日的晴空，清透又雅致
程少商身着莲瓣红云锦梅枝长裙，眼底漾着笑意，将云母锦递向身旁的绣娘，轻声道：“劳烦这位绣娘，帮我做身衣裙。”
接锦的绣娘身着淡蓝杭绸梨花宫女裙，发间簪着梨花与苹果花样式的通草花，显得温婉素雅。她从容接过锦料，唇边绽开浅淡的笑：“奴婢章台。程姑娘，这云母锦想做什么花样？”
……
“云母锦……”程少商低声重复，指尖轻轻拂过锦面，才明白这料子为何光泽如碎玉般温润——原来竟是云母织就，难怪摸起来既有丝绸的柔滑，又带着细碎的闪
杨羡凑上前，目光扫过苍蓝锦面，忽然开口：“嫋嫋，不如试试白鹭红梅？雪色白鹭栖在红梅枝上，配这苍蓝底色，既显清雅，又藏着几分灵动。”
程少商闻言眼睛一亮，笑着点头：“好，就依你。”随即转向章台，轻声问：“这般样式，需要多久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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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略一思索，答道：“要不了半月。奴婢多问一句，姑娘可要在衣裙上缀些珠宝？”
“要！”杨羡立刻接话，不等程少商开口，便从腰间解下一个素色荷包，放在案上——里面三十两银票的边角微微露出，“就缀白琉璃与红碧玺，不用太多，只在白鹭翅尖、梅花瓣心轻点几笔，衬得清雅灵动就好。”
“杨羡！”程少商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嗔怪，“这云母锦本就华丽，再缀珠宝也太奢侈了。”
……
杨羡唇角上扬，抬手拂开她的顾虑：“不奢侈，不过是些点缀。再说，太后娘娘的针线房藏着这么多巧手绣娘，不多提些要求，怎好让她们显显本事？”
这话一出，屋中绣娘都忍不住笑了，眼底透着几分骄傲——能入圆明园针线房，她们的手艺本就拔尖，自然不怕“提要求”
章台也笑着点头：“杨公子说得极是。奴婢入针线房已有三年，半月内给程姑娘做出缀珠宝的衣裙，绰绰有余。”
……
程少商见她胸有成竹，便不再推辞，笑着道：“那便有劳章台姑娘了。”
章台轻轻福身：“姑娘客气。”
……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的声音：“三好绣娘、金玲绣娘、欣荣绣娘在吗？”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庄宇珊与宋一汀并肩走来，身后还跟着盛墨兰与董鄂宛宁
庄宇珊一身水红云锦桃花长裙，宋一汀穿水绿云锦杏花裙，盛墨兰着浅绿杭绸兰纹裙，董鄂宛宁则是枣红云锦牡丹旗裙，瞬间让针线房添了几分亮色
……
窗边三位绣娘闻声抬头——三好穿粉蓝杭绸萱草纹宫女裙，发间簪着元宝如意绒花
金玲着浅黄杭绸银铃纹宫女裙，发间别着红蓝小宝石发簪
欣荣则是浅红杭绸芍药纹宫女裙，发间缀着芍药花绒花
三人看清来人，立刻笑着应声：“是庄姑娘与宋姑娘啊！”
庄宇珊快步上前，将手中的西瓜红云母锦直接递到三好面前：“今年还得麻烦你。”
宋一汀也笑着把丁香紫云母锦递给金玲，语气熟稔：“去年秋日宴的衣裙就是你们做的，合身又好看，今年自然还找你们。”
说着，她转头对盛墨兰与董鄂宛宁解释：“墨兰姑娘，你若不介意，便让金玲帮你做吧，她最会设计清雅文静的纹样，定合你心意。宛宁格格，欣荣擅长大气的花样，你想要的风格她准能拿捏。”
盛墨兰闻言，立刻将茉莉黄云母锦递给金玲，轻声道：“有劳金玲姑娘了。”
董鄂宛宁也信任她们的眼光，把牡丹红云母锦递向欣荣，干脆地说：“我想要牡丹花的纹样，具体细节你看着设计就好，大气些便成。”
三好、金玲与欣荣接过衣料，笑着应下：“姑娘们放心，秋日宴前，定把衣裙送到杏花春馆去。”
……
乾隆九年十月十五日
四面环水的万方安和沿岸，早已成了花的海洋。粉蓝紫的矢车菊肆意铺展，像揉碎的云霞落在草间；银白的天河繁星花星星点点，恰如坠在人间的碎光，而最惹眼的，是各色菊花争奇斗艳——
……
卧凉烟花瓣淡紫细密，卷得如缥缈云雾，风一吹便似要散作轻烟；盘龙盛景花型紧实如半球，外层花瓣深橙泛红，内层渐染金黄，层层叠抱如巨龙盘踞，华贵中透着灵动
国华宣舟长管瓣自然下垂，末端微卷如船帆，粉紫色花瓣随微风轻晃，宛若一叶轻舟在花海中飘荡；玉鬓云簪细瓣丛生，洁白花瓣顶端泛着淡粉晕，蓬松轻盈如美人鬓边云簪，风过时轻颤，仙气缭绕
唐宇傲狮花型硕大，朱红花瓣宽厚挺括，边缘褶皱似雄狮鬃毛，自带威严霸气；太液清波绿瓣薄如蝉翼，层层舒展如湖水涟漪，浅黄花芯点缀其间，似秋日池面泛着的清粼
黄变色菊初开鹅黄、渐转深橙，一朵花藏着秋日暖阳的渐变；国华浓姬玫红花瓣细短密集，边缘锯齿添了几分娇俏
梨云香雨洁白花瓣呈放射状，纹路细密似梨花带雨，裹着清甜意境；小沽水祥光淡青花瓣顶端莹白，小巧如水面折射的微光
寒潭映月白瓣卷边、黄芯点缀，似潭中映月，静谧清冷；金鸡红绫朱红长瓣下垂，如金鸡展翅的红绸，热烈飘逸
泉乡的银银白细瓣挺括，星状花型似晨霜凝结，纯净素雅；盘龙嫦娥外白内粉的花瓣圆润饱满，似嫦娥云纱，柔美温婉
白夔龙白瓣锯齿如夔龙展翅，纹路似龙鳞，别致有气势；云峦叠翠渐变翠瓣层层叠叠，如起伏山峦，绿意盎然；清波泛翠白边翠芯的花瓣，似水中绿波，凝着湖水生机
蜀国夫人粉紫花瓣宽厚，白边镶缀，雍容如华服贵女；华圣者蓝紫细瓣放射状舒展，似圣者庄重；盘龙宝翊深紫外瓣、浅紫内瓣，如巨龙展翼，华贵威严；
盘龙彩爪花瓣顶端如爪，红黄绿三色交织，似盘龙伸爪，灵动有张力；胭脂片椭圆红瓣厚实，层层叠如胭脂薄片，艳丽夺目
……
若璃端坐于花海间的太师椅上首，一身宝红色沉香缎绣重明鸟白牡丹大袖衫齐腰襦裙，重明鸟纹样金线勾勒，与白牡丹相映，贵气逼人
头上梳着花冠发髻，象牙雕菊花嵌金箔宝石碧玺珍珠花冠缀满头顶，随动作轻晃，碎光落满肩头
耳畔鸡血石缠金蝶耳坠垂着细链，灵动雅致
桌上摆着蒸得通红的秋蟹，酒壶里盛着清冽的荷花酒，温热的栗子牛乳茶冒着轻烟，还有顾渚紫笋茶待客，处处透着秋日的精致
……
黛玉坐在她身旁，一身宝石绿天香绢绣木芙蓉青竹长裙，木芙蓉绣得鲜活、青竹劲挺，衬得她眉眼愈发恬淡，手中捧着茶盏，细品着九曲红梅，茶香袅袅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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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宋一汀、庄宇珊、程少商、董鄂宛宁与盛墨兰并肩而坐
宋一汀着丁香紫云母锦绣烟雨杏花长裙，裙上银线绣就的雨雾缠枝若隐若现，发间并蒂莲玉鸾步摇轻颤
庄宇珊穿西瓜红云母锦绣金玲桃花长裙，金线勾边的桃花鲜活似燃，红碧玺牡丹琉璃步摇映着光
程少商一身苍蓝色云母锦绣白鹭红梅长裙，白鹭展翅、红梅缀枝，金镶玉明珠蝶翅步摇垂在颊边
董鄂宛宁的牡丹红云母锦绣雪中金丝牡丹长裙，金丝绣就的牡丹在“白雪”间绽放，蓝碧玺双鱼比目步摇添了几分灵动
盛墨兰则是茉莉黄云母锦绣雨滴兰花长裙，淡蓝雨滴落在兰瓣上，绿玛瑙古铜万花步摇衬得她愈发清雅
五人手中捧着洛神花茶，桌上还摆着栗子酥、菊花酒与秋蟹，蟹黄毕罗的酥皮泛着金黄，不时传来轻快的笑语
……
“这菊花也太好看了！”程少商笑着折过身旁一支胭脂片，指尖摩挲着花瓣，“你摸，这花瓣比一般菊花硬挺，还带着绒感蜡质，真特别。”
盛墨兰也忍不住折了支梨云香雨，洁白花瓣落在掌心，轻得像羽毛，她眼底满是赞叹：“这品种瞧着就雅致，这么多菊花，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董鄂宛宁手中握着一支唐宇傲狮，朱红花瓣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这颜色浓艳却不俗气，气场倒是足，配秋日宴正合适。”
“说起来，我更期待凝露苑乐坊的登台！”程少商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圆台——那圆台被各色菊花环绕，台面上铺着浅紫薄毯，只待乐坊姑娘们登场
……
而另一侧，崔晏、燕决明、夏静石、杨羡与温宁也围坐一桌
崔晏身着沧浪色云锦金菊纹束腰常服，菊纹疏朗雅致
燕决明穿扶光色云锦白海棠暗纹束腰常服，海棠纹若隐若现，衬得他身姿清俊
夏静石一身褚红色云锦蝙蝠纹束腰劲装，少年气十足
杨羡的浅橙云锦宝相花纹束腰常服，赤金线织就的宝相纹泛着微光
温宁则是墨蓝云锦回纹束腰劲装，沉稳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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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静石正剥着秋蟹，蟹黄沾了指尖也不在意，喝了口荷花酒，目光扫过对面的五位姑娘，笑着打趣：“嚯，今儿个都穿新衣裙了，个个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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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羡闻言，唇角弯起，目光落在程少商身上，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我给嫋嫋想的白鹭红梅花样，配那苍蓝云母锦，是不是很衬她？”
夏静石与温宁齐齐白了他一眼，前者含糊道：“知道你眼光好，别秀了！”
后者则端起茶盏，掩去唇边的笑意
……
崔晏浅抿一口蒙顶石花，目光不自觉落在若璃身上，眼底满是柔和——今日的她，在花海映衬下，比往常更多了几分明艳
燕决明也吃了块杏子脯，余光悄悄掠过不远处的身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神色依旧淡然，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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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乐声破空而来——初时如凤鸣穿云，激昂澎湃里裹着几分深邃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花海间的笑语，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圆台
黛玉执盏的手微顿，侧耳细听片刻，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竟让凤七开场，倒是会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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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唇角弯起，望着圆台方向笑道：“秋日宴要的就是热闹，凤七这性子，最会热场子。”
崔晏与燕决明闻言相视一眼，眼底皆有默契——这般热烈张扬的乐声，除了以“单舞”见长的凤七，园里再无第二人能驾驭
庄宇珊与宋一汀也笑着点头，去年秋日宴便见过凤七的风采，今日这开场乐声，比去年更添了几分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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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商、盛墨兰几人早已抬眸望去，只见圆台之上，一道张扬明艳的身影正随着乐声缓缓舒展身姿——正是凝露苑乐坊的凤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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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着珊瑚赫浮光锦裁制的大袖束腰长裙，锦面泛着细碎的珠光，随动作流转如火焰跳动；裙身用胭脂虫色、松黄色与烟绿色丝线绣就“凤凰栖梧桐”纹样——展翅的凤凰羽色浓艳，尾羽拖曳如流霞，梧桐枝叶苍劲，叶脉间还缀着细碎的红珊瑚与绿碧玺，走动时珠玉轻响，似凤凰振翅时抖落的霞光
发间簪着红珊瑚芍药珠花，花瓣层叠间嵌着细小的红碧玺，搭配同色系发钗，整个人如燃着的一团烈火，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乐声渐烈时，她的舞步骤然展开——初时似火凤凰落于梧桐枝，腰肢轻拧，大袖垂落如羽翼收拢，足尖点地的节奏与乐声严丝合缝
待乐声攀上高潮，她猛地旋身，珊瑚赫长裙在空中划出耀眼的弧，大袖翻飞间，裙上凤凰似要挣脱锦面振翅而起，时而昂首抬臂如凤啸九天，时而俯身旋步如凤掠花海，足尖踏过薄毯的声响，竟与乐声的鼓点融成一体
最绝的是她的眼神，亮得像淬了火，带着几分不驯的傲气，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扬袖，都透着“凤舞九天”的磅礴气势，却又不失女子的灵动，将“张扬”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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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商看得忘了端茶，指尖无意识攥着裙摆；盛墨兰眼底满是惊艳，连手中的梨云香雨花瓣都忘了轻嗅
董鄂宛宁也收了往日的沉静，目光紧紧锁在圆台上
杨羡与温宁、夏静石更是直言赞叹，夏静石甚至放下了手中的蟹钳，连声道：“这气度、这容色，便是京里的世家贵女，也未必及得上！”
满场的目光都聚在圆台中央，连檐角的风都似停了——凤七这一舞，不仅热了场子，更将秋日宴的兴致，瞬间推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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