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年九月底,圆明园万方安和的岸边,秋阳正好,沿岸矢车菊与天河繁星开得正盛,粉紫蓝紫与银白的花瓣映着澄澈湖水,风一吹便漾起细碎花影
若璃身着一袭蓝紫色孔雀罗大袖衫,罗面孔雀羽斑纹随步履流转,灵动如活物;内搭莲白色软烟罗交领齐腰襦裙,质地轻薄如雾,走动时裙摆轻晃,似与湖光融为一体
随云髻上,冰紫翡翠绣球发钗与珍珠绣球花珠花相映,蓝紫萤石耳坠垂着细链,随动作轻摇;腰间悬着那枚赤金酒葫芦香薰球,正是柴安赏菊宴上的佳作,球内香丸由紫苏水、金银花露、小茴香、生姜、陈皮粉混着白玫瑰花晨露制成,走几步便漫出一缕清润暖香,驱散了秋晨的微凉
……
她手里捏着一支刚折的绿玫瑰琉璃翠,花瓣浅绿硬挺,花型饱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瓣边缘,一边慢步踱着,一边轻轻晃着花茎
身侧一左一右伴着两人:左侧崔晏身着品绿色云锦雪竹纹常服,雪竹暗纹清雅,衬得他身姿清隽,眼底含着几分戏谑;右侧傅恒则是黑金蜀锦兽纹束腰劲装,肩线挺拔,玄色腰带勾勒出利落腰身,神色沉稳,目光始终落在若璃身上
……
“别以为你赏菊宴投了韶光一票,就能挽回我多少好感~”若璃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崔晏,语气带着几分娇嗔的嗔怪,尾音微微上扬,显然还记着他之前的强势冒犯,想寻回几分主导权
崔晏低笑出声,指尖轻轻点了点她手中的绿玫瑰,指腹擦过微凉的花瓣,语气带着几分蛊惑:“那~娘娘想如何罚微臣呢?”
他俯身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若璃耳畔,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不如……让娘娘主动一次?”
“你!”若璃眼眸猛地瞪大,耳尖瞬间染上绯红,连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转头看向身侧的傅恒,眼底满是求助的神色
傅恒立刻会意,目光转向崔晏,眼神沉了沉,虽未开口,却带着明显的警示意味,示意他适可而止,莫要再逗弄若璃
崔晏见状,眼底笑意更深,却也识趣地直起身,指尖收回时还轻轻碰了碰若璃的发梢,带着几分纵容的意味
若璃被他逗得耳尖发烫,却又记挂着即将回京的方夷——那少年性子狠戾执拗,连傅恒都要让三分,一想到日后要同时应对三人,她心里便忍不住犯怵
她定了定神,抬手轻哼一声,抬眸直视着崔晏,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强势开口:“你,往后得完完全全站我这边!”
崔晏眼底笑意更深,顺势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温热的触感裹着她的指尖,语气纵容又带着几分好奇:“娘娘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若璃立刻笑眼弯弯,得寸进尺般直接说道:“往后不许多管我!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逛京城就逛京城,你们都不能拦着!”
……
一旁的傅恒闻言,忍不住低笑出声——若璃分明是借着机会拿乔,想把之前被崔晏压制的主导权找回来。他抬眸扫了崔晏一眼,眼底带着几分玩味,想看看他如何接招
崔晏握着她的手没松,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眸上,语气笃定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好。除了螃蟹不能多吃——你脾胃偏寒,吃多了容易滞气,还有关乎安全的事,其余的,娘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绝不拦着。”
一句话,直接戳破并否决了若璃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她本就惦记着秋日肥美的螃蟹,想趁着时节多吃几只
若璃气鼓鼓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料到崔晏早有准备,指尖微微用力,用巧劲将她的手牢牢锁在掌心。她试着挣了挣,那力道看似不重,却让她怎么也抽不出来
“哼!”若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脸颊鼓鼓的,像只受了委屈却无处发作的小兽,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娇憨
崔晏低笑出声,眼底的戏谑渐渐沉淀,染上几分深浓的暗涌
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捏了捏若璃软乎乎的脸颊,指腹摩挲着细腻的肌肤,语气带着不言而喻的暗示,声音压得低而磁:“不如这样~ 螃蟹性寒,多吃伤脾胃,实在不妥。不过嘛——”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若璃脸上流连,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适当运动有助于消化,娘娘要是实在想吃,我们便约定,一只一次,如何?”
……
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傅恒瞬间便听明白了。他心头微沉,看向崔晏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谁能想到,崔晏私下里竟如此放得开,与表面的清雅模样反差极大,连这种话都能说得这般坦荡
若璃起初还愣了愣,眨着水润的眼眸,一脸茫然地追问:“什么运动?”
话音刚落,她猛地反应过来崔晏话里的深意,耳尖瞬间爆红,连带着脸颊都泛起了细密的红晕,像熟透的樱桃
“啊……”她低呼一声,又羞又恼,“太超过了!崔晏你实在是……”
她实在没料到,他竟然三句话不离这种事,脑子裡净想着这些
若璃又急又窘,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崔晏的嘴,声音带着几分气鼓鼓的娇嗔:“你不要说话了!不许再说这种不知羞的话!”
……
崔晏被捂住嘴,却没丝毫收敛,反而偏头看向身侧的傅恒,眼底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调侃与挑衅——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与她越界数次,怎么还没让她习惯?这种事上,她依旧这般娇软害羞,傅恒,你不行啊
傅恒何等通透,瞬间便读懂了他眼底的潜台词。他低笑一声,指尖覆上若璃捂住崔晏嘴的手,轻轻将她的手掰开,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意味,语气却对着崔晏淡淡道:“她不愿听,便少说两句。”
若璃的手被傅恒握着,指尖还残留着崔晏唇间的温热,脸颊的红晕尚未褪去
忽然想起下个月方夷便要从边关回京,那少年性子狠戾执拗,对自己的执念又深,连崔晏都这般步步紧逼,方夷回来后怕是只会更甚
她心头一紧,悄悄吸了口凉气,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傅恒的手
其实对崔晏,她并非没有好感——他温润有礼,又懂分寸(虽偶尔逾矩),可这般快的进展,实在让她有些受不住
她偷偷瞅了眼崔晏,见他还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颊又是一热,心里乱糟糟的:往后三人齐聚,她该如何应对才好?
……
万方安和的水榭里,凉意融融。一面双面绣屏风立在角落,红白玫瑰艳而不俗,垂丝海棠娇嫩欲滴,水中荷花清雅脱俗,枝间梨花莹白似雪,绣线细腻得连花瓣上的晨露都栩栩如生,屏风框架嵌着细碎的象牙与珊瑚,贵气又雅致
案几上,竹嵌碧玺玉摆件以天然竹节为形,翠绿碧玺与温润白玉错落镶嵌,既显自然意趣,又透着精工巧思
……
若璃半躺在铺着软缎锦垫的梨花木贵妃榻上,身后靠着一只雪白的兔子绒垫,怀里紧紧抱着通体莹白的昆仑
这猫儿性子温雅,被她搂在怀里,只是慵懒地眯着眼,蓝绿眼瞳半睁半阖,任由她用脸颊蹭着自己的头顶
榻边的毯上,纯黑的太一蜷着身子,长毛如墨缎般顺滑,偶尔抬眼扫过四周,眼神锐利,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威风
“好软啊~”若璃蹭着昆仑柔软的长毛,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指尖还轻轻挠着它的下巴
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崔晏与傅恒相对而坐,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廊下
只见玳瑁色的长庚正用爪子轻轻扒拉着金橘色的七喜,一会儿挠挠它的耳朵,一会儿拍它的脊背,动作带着几分调皮
而七喜性子软糯,只是眯着眼睛,耷拉着耳朵,任由长庚摆弄,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模样温顺又好脾气
……
两人见状,忍不住低笑出声——这七喜的性子,也太像若璃了,软乎乎的,总是带着几分好说话的娇憨
若璃听到两人的笑声,好奇地抬眸,眼底带着几分懵懂:“你们笑什么呀~”
崔晏收回目光,伸手抚了抚榻边太一的长毛,指尖划过它油亮的黑毛,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没什么,不过是觉得,猫儿似主罢了”
若璃立刻扬起下巴,一脸骄傲地附和:“那是自然啦~ 你看太一,多威风凛凛的,跟我一样!”
崔晏与傅恒相视一眼,忍不住弯了弯唇,眼底满是纵容的笑意——她呀,果然只想到了威风的太一,却没听出他们说的,是那只软乎乎、任人拿捏的七喜呢
崔晏的目光落在若璃发间,忽然想起赏菊宴上沈韶光那支惊艳众人的绒花,便笑着问道:“沈姑娘那支绒花,娘娘怎么不戴?那般别致有趣,配衣裳定是极好看的。”
若璃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昆仑的长毛:“那支绒花我可舍不得戴。”
爱丽丝梦游仙境啊!这可是我和沈韶光两个老乡独有的共同记忆,多珍贵啊,哪舍得天天戴在头上折腾?
得好好收进紫檀首饰盒里,垫上软绒布珍藏起来,偶尔拿出来摩挲着看看,回想一下现代的时光才好
傅恒顺着话题看向若璃腰间悬着的赤金酒葫芦香薰球,香丸的清润暖香时不时漫出一缕,便颔首道:“柴安的香薰球其实真不错,样式别致,日常佩戴再合适不过。”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崔晏,语气带着客观的赞赏,“你的‘青梅煮酒’耳坠设计也很厉害,格局与寓意都远胜旁人。”
崔晏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目光落在若璃耳间的蓝紫萤石耳坠上,语气放得柔缓,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若璃~ 明日,便戴我设计的那对耳坠如何?配你常穿的那身月白色软烟罗,定是清雅又大气。”
若璃刚好将脚边温顺的七喜也搂进怀里,一手抱着昆仑,一手轻轻揉着七喜圆滚滚的肚子,听着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心情愈发轻快,想也没想便笑着应道:“好啊。”
不就是戴支耳坠嘛,崔晏设计得确实精巧,戴就戴呗,也省得他总在耳边念叨,况且确实挺配月白色衣裳的
若璃正揉着七喜的肚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大悟:“噢,对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懊恼的笑意:“赏菊宴都过去这么些日子,我都忘了给杏花春馆的小姑娘们赏衣料了~ 她们这次设计首饰那般用心,可得好好奖赏一番。”
说罢,她扬声轻唤:“云卷、云舒!”
两名侍女闻声快步上前,敛衽行礼:“娘娘。”
“去库房取十匹乌金缎来,”若璃吩咐道,语气轻快又带着几分细致,“颜色要拣着不一样的来,让她们五位每人挑两匹,做新衣裳也好,裁制配饰也罢,都随她们心意”
云卷与云舒相视一笑,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办。”说罢便笑着退下,转身往库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