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那边志气激扬,暮苍斋里,明兰同样意识到什么。
她不如墨兰有才情,但她胜在胸藏丘壑,心如明镜。
她要去淌这一趟浑水吗?
明兰心想。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忽然看见微风吹动了挂在架上的毛笔。
那是齐衡送她的紫毫笔。
那日齐衡终于忍耐不住表明心意,然而没等他请母亲上门求亲,京中陡然生变,齐国公府也门户紧闭,齐衡再心急也不能让母亲去为他的爱情卖命。
后来禁军满京城的抓叛党,平宁郡主撑不住病倒了,齐衡这才知道她竟然私下和邕王妃接触过,邕王妃有意嫁女给他。
齐国公府一团乱麻,齐衡更不能在这时候求娶明兰了。
明兰现在还不知道齐国公府之事,但她想起那个满眼都是她的清俊少年,摇曳的心神缓缓落定。
母亲和祖母都教她不要出头冒尖,她又何必去顶那些明枪暗箭、冒那些腥风血雨呢?
两条不同的路,即将决定两种不同的人生,然而无论如何,所求皆所愿。
在颁布一道又一道旨意,将叛党悉数处理之后,病骨支离的帝王终于撑不下去了。
福宁殿中灯火摇曳,白若璇从侍女手上接过披风,走近了展开,将披风披在了伏案的赵祯身上。
白皙的指尖轻柔地拉过披风系带,将它们在赵祯的颌下系成一个漂亮的结。指尖与系带分离时,又被温热的触感包裹住。
赵祯满眼温柔地望着她,握紧了她的指尖,缓缓开口:“明日,朕会下旨,立你腹中孩儿为储。”
白若璇微微一顿,“尚不知是男是女,官家……”
“无论男女,它是你我的孩儿,便有资格为储。”赵祯目光温和,口吻却不容置疑。
翌日,朝堂之上,两道旨意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道是立宸贵妃白氏为后的旨意。
这倒没有出乎大臣们的意料。先前废后参与谋反,被官家当场废去后位,后来补发了明旨,那时大臣们就猜到了后位必然落入宸贵妃手中。依着这些年官家对宸贵妃的痴迷,若是不封她为后,那才叫他们大跌眼镜呢!
但另一道旨意却不同。
官家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令人宣读圣旨——立新后腹中子嗣为储,继承大统!
圣旨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便有激愤的大臣出列,几乎指着鼻子骂上首的帝王——皇嗣还没出生,是不是皇子都不知道呢,竟然就被封为太子,这不是闹呢吗!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为表重视,今日赵祯戴了冕旒,珠帘下的眼眸幽深,淡淡开口:“太医把过脉,言明九成把握为皇子。诸卿如此反对,莫不是和哪家宗室有了默契,想要逼朕过继?”
这话说的。大家在讨论皇嗣没有出生,男女未知,便是出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偏偏官家咬死了不同意就是要逼他过继,不管怎么说都能绕回来,搅得大臣们几乎无话可说。
好好的早朝就这么乱糟糟地结束了。
下朝之时,满朝朱紫也和市井小民没什么两样,成群结队地走在一起,唉声叹气。
但有几个人显得格外突出。
其一是近来在汴京城中赫赫有名、能止小儿夜啼的禁军统领赵策英。他和他的父亲赵宗全走在一块儿,满脸都是浑不在意。
赵宗全眉头紧皱,显然对官家的旨意颇有微词,看了眼若无其事的儿子,警告道:“我知道你和宸贵妃的人走得近,但是这种事,咱们身为宗室,更不能胡乱插手!”
“是皇后娘娘,父亲你可别叫错了。”赵策英纠正道。
赵宗全一噎:“……行,那就皇后娘娘。我听说你前几日还在福宁殿拜见了皇后娘娘,你是怎么想的,身为宗室竟光明正大站队皇后?”
赵策英眼神闪了闪,道:“父亲,我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全靠官家提拔,官家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官家明摆着要我做皇后的人,难道我还能拒绝?”
赵宗全:“……”
赵宗全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