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风，”他突然说，“你恨我吗？”

凯风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恨过。”

洛小熠的心猛地一沉。

“恨你当年不告而别，恨你把自己藏起来，恨你……”凯风的声音哑了哑，“恨你总把我往外推。”

那你……

“但更怕你出事。”凯风打断他，眼神亮得惊人，“恨再多，也抵不过怕你消失的万一。”

洛小熠看着他，突然觉得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对他，明明他满身是刺，却还是有人愿意伸出手，哪怕被扎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放手。

“我不值得……”他喃喃道。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凯风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试图捂热那片冰凉，“小熠，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个机会，好不好？”

洛小熠没回答，只是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进枕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知道，这场拉锯战还没结束，或许永远不会结束。

但此刻，被凯风这样握着，他突然觉得，或许可以再试试，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哪怕明天又会变回那个糟糕的自己。

只是这尝试太疼了，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带着血。

洛小熠的失控来得毫无征兆。

那天子耀带着修好的旧吉他来，说是找老师傅重新上了弦，想让他试试音色。吉他是当年乐队的纪念品，琴颈上刻着每个人的名字缩写，洛小熠的那道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熠哥，你弹弹看？”子耀把吉他递过来，眼里满是期待。

洛小熠接过来时，指尖刚触到琴弦，突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吉他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琴弦断了一根，弹起来的金属丝划破了子耀的手背，渗出一小滴血珠。

“熠哥！”子耀吓了一跳，却没敢喊疼。

洛小熠像没看见那滴血，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吉他，眼睛红得吓人：“谁让你把它带来的？！”他的声音尖利，带着前所未有的暴躁，“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再碰这些东西！”

“我……我以为你会喜欢……”子耀的声音带着哭腔，往后退了一步。

“喜欢？”洛小熠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股神经质的疯狂，“我怎么会喜欢？这些破吉他，这些破歌，还有你们……都是你们把我拖进这破事里的！”

他猛地踹向旁边的椅子，椅子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上面的拼图散落一地，刚拼好的星空碎成了无数块。

“阿熠！”玫冲进来，想拉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门框上。

“别碰我！”洛小熠吼道，他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你们都滚！我不想看见你们！”

凯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洛小熠像头失控的野兽，在房间里摔打着东西；子耀捂着手背，眼泪直掉；玫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拼图块和那把断了弦的吉他。

“洛小熠！”凯风厉声喊道。

洛小熠猛地转过头，眼里布满血丝，看到凯风，突然像找到了宣泄口，抓起桌上的乐谱砸过去：“都是你！非要写什么破歌，非要让我记起来！我本来可以好好躲着的，都是你！”

乐谱砸在凯风胸口，散落一地。凯风没躲，只是一步步走近，眼神沉得像要滴出水来：“躲着有用吗？洛小熠，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关你屁事！”洛小熠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抵在自己手腕上，眼神里带着种自毁的疯狂，“你再过来一步，我就……”

“你敢！”凯风的声音发颤，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几乎窒息，“洛小熠，你把碎片放下！”

“放下？”洛小熠笑了，眼泪混合着疯狂从眼角滑落，“放下了又能怎么样？看着你们一个个因为我难受，看着自己像个废物一样苟活着？我受够了！”

他的手用力，玻璃碎片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熠哥！”子耀尖叫出声。

凯风没再犹豫，猛地冲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玻璃碎片，狠狠扔在地上。他死死抱住洛小熠，任凭他挣扎、哭喊、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后背，只是抱得越来越紧，像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血里。

“别这样……”凯风的声音带着哭腔，“小熠，别这样对自己……”

洛小熠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最终瘫在他怀里，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只剩下压抑的呜咽，一声声，像刀子割在每个人心上。

凯风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血还在往外渗，染红了两人的衣服。他抱起洛小熠，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百诺！叫百诺过来！”

玫早已泣不成声，慌忙去拿手机。蓝天画和东方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凯风抱着浑身是血的洛小熠，一步步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后背被捶得发红，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的绝望浓得化不开。

子耀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着散落的拼图块，眼泪掉在碎片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却照不进这满室的狼藉和绝望。洛小熠靠在凯风怀里，意识渐渐模糊，他能感觉到手腕上的疼，更能感觉到凯风抱着他的手在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好像又搞砸了。

搞砸了所有人的温柔，也搞砸了自己仅存的一点希望。

黑暗涌上来时，他最后想的是：或许这样，就真的能解脱了吧。

洛小熠醒来时，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麻药过后的钝痛一点点漫上来，像潮水裹着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