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糕的甜香还飘在院子里,阿蛮正拿着粉花绫在身上比划,嘴里念叨着“能不能绣只小狐狸”,牛蛋则蹲在玄狐窝旁,小心翼翼地给三只幼崽喂着稀释后的灵泉水——这是凌云霄从剑穗里挤出的最后一点灵气,刚好够小玄狐们补补身子。
突然,山脚下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夹杂着人喊马嘶,连院子里的老槐树都晃了晃。
王道长正拿着罗盘测方位,手猛地一顿:“不对劲,这气息躁得很,不是善茬。”
凌云霄放下手里的劈柴斧,抬头往山门口望——只见尘土飞扬中,十几个穿着短打的壮汉簇拥着一顶小轿,正往这边来,轿旁还跟着两个挎着腰刀的官差,正是昨天在布庄被林娇娇怼走的那两个。
“是冲咱们来的。”苏小小握紧了短剑,眼神冷了下来,“那官差回去搬救兵了。”
林娇娇有点紧张,攥着手里的布角:“掌门师兄,是知府公子吗?我是不是给门派惹麻烦了?”
“不关你的事。”凌云霄拍了拍她的肩,声音稳得很,“咱们讲道理,但也不怕事。牛蛋,把阿蛮和玄狐带到后殿去,别出来。”
牛蛋立刻点头,拉着阿蛮往屋里走,阿蛮却回头喊:“掌门师兄,我也能帮忙!我会扔石子!”
“听话,看好小狐狸就是帮大忙了。”凌云霄笑着哄了一句,转身走到山门旁,苏小小和王道长跟在他身后,疯癫书生也揣着他的破书凑过来,嘴里嘟囔着“又有素材了,《落仙门拒权贵》,这名儿不错”。
很快,那队人就到了山门口。轿帘一掀,一个穿着锦袍、面白无须的年轻公子走下来,他斜着眼扫了扫山神庙的匾额,又看了看凌云霄等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是你们,叫什么落仙门?敢管本公子的事?”
正是知府公子赵衙内。昨天被官差添油加醋一说,他只当落仙门是群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今天特意带了人来“拆庙”,好显显自己的威风。
旁边的官差立刻帮腔:“赵公子问话呢!赶紧跪下回话!”
王道长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开口:“贫道等虽在凡间修行,却也知‘礼’字——公子若来做客,我们倒茶;若来撒野,这山门,怕不是你能进的。”
“撒野?”赵衙内被气笑了,指着林娇娇,“昨天就是你,敢跟本公子的人叫板?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爹是知府!这整个镇子,都是我们家的!”
林娇娇往前走了一步,刚要说话,被凌云霄拦了下来。他看着赵衙内,语气平静:“公子要买布,掌柜的肯卖,是买卖;可官差强拿料子、踩坏姑娘的布,是理亏。我们管的不是‘公子的事’,是‘道理’的事。”
“道理?”赵衙内嗤笑一声,挥手道,“少跟我扯这些!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让那丫头给本公子磕头道歉;要么,我拆了你们这破庙,把你们都抓去大牢里!”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壮汉就往前冲了两步,手里的棍子“咚咚”砸在地上,摆出要动手的样子。
苏小小眼神一厉,短剑“唰”地出鞘,剑身上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敢动一下试试?”
赵衙内被吓得后退一步,又强撑着喊道:“你们敢拒捕?我告诉你们,反抗就是造反!”
就在这时,山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长衫的人一边跑一边喊:“赵公子!不可!不可啊!”
众人回头一看,是镇上粮行的王掌柜——就是之前跟阿桃抢布的小宝的爹。他跑到赵衙内面前,喘着粗气说:“公子,您可不能动落仙门的人啊!他们是好人!前两天还救了我家小宝的命呢!”
赵衙内皱眉:“救你儿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就是些江湖郎中的把戏吗?”
“不是把戏!”王掌柜赶紧把小宝被玄狐瘴气所伤、落仙门用暖玉救醒的事说了一遍,又压低声音,“公子,镇上的人现在都信落仙门,您要是动了他们,老百姓那边不好交代啊!再说……他们真的有点本事,您看那庙门口的槐树,之前都快枯了,这两天又发芽了,说不定真有仙气……”
赵衙内本来不信,但看王掌柜说得真切,又想起昨天官差说的“落仙门敢跟您叫板”,心里也犯了嘀咕——万一这伙人真有点门道,自己要是闹僵了,传出去反倒丢面子。
可他又拉不下脸来,只能梗着脖子说:“就算他们救了人,也不能对本公子无礼!今天这事……就算了,但以后,不许再管本公子的事!”
说着,他就要转身回车轿。
“公子等一下。”凌云霄突然开口,指了指山门旁的一块石头——那是昨天苏小小练剑时劈碎的石块,断面整齐,上面还留着淡淡的剑痕,“公子要是觉得‘无礼’,我们可以赔罪,但有句话要说:凡间的规矩,是‘官不欺民’;我们落仙门的规矩,是‘善不欺恶’。以后公子若守规矩,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再纵容手下欺负百姓,就算你是知府公子,我们也一样管。”
赵衙内看着那块石头,又看了看苏小小手里闪着光的短剑,心里打了个寒颤——这劈石头的本事,可不是江湖骗子能有的。他不敢再多说,赶紧钻进轿里,喊了声“走”,一行人灰溜溜地往山下跑,连马蹄声都比来时急了不少。
王掌柜松了口气,对着凌云霄拱手:“多谢凌掌门不计较,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王掌柜也是好意。”凌云霄笑了笑,“不过以后,也不用怕他——老百姓讲道理,我们也讲道理,谁都不用怕谁。”
王掌柜连连点头,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转身回去了。
院子里,阿蛮从后殿跑出来,蹦蹦跳跳地喊:“他们走啦!掌门师兄好厉害!苏师姐的剑好亮!”
玄狐也叼着一只幼崽走出来,对着凌云霄拜了拜,像是在道谢——刚才外面闹得凶,它一直守在后殿门口,护着阿蛮和小狐狸。
疯癫书生凑过来,举着刚写好的纸:“掌门!诗写好了!‘权贵临门耍威风,落仙持剑守道中,民声为盾理为刃,不拜官爷拜清风’——怎么样?比上一首好!”
众人看着他歪歪扭扭的字,都笑了起来。林娇娇也松了口气,笑着说:“原来讲道理真的有用,我还以为要打架呢。”
“能不打就不打。”凌云霄看着院子里的阳光,还有跑来跑去的阿蛮、卧在一旁的玄狐,“咱们建门派,不是为了跟人争高低,是为了守着这凡间的安稳——不管是百姓,还是精怪,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该被护着。”
苏小小点点头,收起短剑:“说得对。不过下次再有人来撒野,我还是得让他们看看,咱们落仙门的剑,不是摆着看的。”
正说着,牛蛋突然指着山门口:“掌门师兄,你们看!有人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山门口站着个背着背篓的老妇人,手里牵着个小姑娘——正是前两天在布庄的阿桃。阿桃手里拿着一个新的布包,看到林娇娇,就跑了过来:“姐姐!我娘说,上次的槐花糕你们喜欢,又做了些,还让我给玄狐带了些肉干!”
老妇人也走过来,对着凌云霄等人行了个礼:“多谢各位仙子、道长帮了阿桃,也帮了镇上的人。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凌云霄接过布包,里面的肉干还带着油香,玄狐立刻凑过来,对着老妇人摇了摇尾巴——它虽通人性,却也知感恩。
夕阳又落了下来,把山门染成了暖红色。阿桃蹲在玄狐窝旁,给小玄狐喂肉干;林娇娇拿着新布,跟苏小小商量着怎么给阿蛮绣狐狸;王道长继续测他的方位;疯癫书生在一旁念叨着新的诗句;凌云霄则坐在石桌旁,打开布包,拿出一块槐花糕,咬了一口——甜得很,比在仙宫吃的琼浆玉液,还要合心意。
他知道,落仙门的日子,还会有新的麻烦、新的客人,但只要这院子里的烟火气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身边的“伙伴”都在,这凡间的“仙途”,就值得一直走下去。
而山脚下,刚走不远的赵衙内,正掀着轿帘往后看——那座不起眼的山神庙,在夕阳下好像真的闪着淡淡的光。他心里嘀咕着:“难道这落仙门,真有点本事?”却没敢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