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展的邀约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更细密的涟漪。之后的几天，微信聊天变得频繁起来，从“早安”到“晚安”，从工作的琐碎到生活的趣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邵涵旭会拍下工作室窗外的晚霞发给王一航，王一航则会把刚画好的猫咪插画分享给他。偶尔加班到深夜，看到王一航发来的“早点休息，别太累啦”，邵涵旭紧绷的神经总会莫名松弛下来。
周五傍晚，邵涵旭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很快就在地面汇成了溪流。他站在写字楼门口，看着瓢泼大雨，眉头微蹙——早上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他根本没带伞。
正准备叫车，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王一航发来的消息：“邵涵旭，你那边下雨了吗？我刚下课，被堵在画室楼下了，雨好大呀。”后面还跟了个哭唧唧的表情。
邵涵旭看着消息，心里忽然一动。他回复：“下得很大，我在工作室楼下，也没带伞。”
“这么巧！”王一航秒回，“你工作室离我画室不远吧？要不……我等雨小点儿，去找你？正好晚上没事，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邵涵旭几乎没有犹豫：“不用等，我过去找你。我这边能叫到车。”
“真的吗？太好了！”
半小时后，邵涵旭撑着从同事那里借来的伞，站在了王一航说的画室楼下。雨还在下，只是比刚才小了些，淅淅沥沥的，把老旧的居民楼冲刷得油亮。
他刚拿出手机想发消息，就看到楼道口跑出来一个身影。王一航穿着那件亮黄色的冲锋衣，怀里紧紧抱着画板，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身上，看起来有点狼狈，却依旧笑得灿烂。
“邵涵旭！”他跑到邵涵旭伞下，带进一股潮湿的寒气，“你可来啦，我都等不及了。”
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几乎肩并肩站着，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王一航身上是湿冷的雨气混合着松节油的淡香，邵涵旭身上则是干净的皂角味，两种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莫名地和谐。
“淋湿了？”邵涵旭看着他湿漉漉的发梢，眉头微蹙，抬手想帮他拂开，指尖快要碰到时又顿住，转而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更多，“先去避避雨。”
“嗯！”王一航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邵涵旭。伞沿很低，他微微抬头就能看到邵涵旭的下巴，线条干净利落，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阴影。
两人并肩站在楼道的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雨丝细密，像织成了一张网，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朦胧的水汽里。屋檐上的雨水汇成细流，顺着房檐滴落，在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王一航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被淋湿的裤脚，“本来想带你去吃巷尾那家馄饨的，味道超赞，可惜下雨了。”
“没关系，下次再去。”邵涵旭的声音很温和，“附近有家粥铺，去那里吃点热的吧，免得感冒。”
“好啊！”王一航立刻点头，眼睛里的失落一扫而空，“听你的。”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带着点温热的湿气，轻轻拂过邵涵旭的脖颈，带来一阵微痒的感觉。邵涵旭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却不小心撞到了王一航的胳膊。
“啊……”王一航轻呼一声，怀里的画板差点掉下去。
邵涵旭连忙伸手扶住，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王一航的手背。他的手很凉，大概是被雨水冻的，邵涵旭下意识地握紧了些，想给它传递点温度。
王一航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抽回手，只是抬头看着邵涵旭。伞下的光线很暗，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和亮晶晶的眼睛。他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雨珠，像落了层碎钻，呼吸轻轻浅浅地落在邵涵旭的手背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雨点敲打屋檐的声音和两人骤然加速的心跳声。邵涵旭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温度在升高，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发烫。
他慌忙松开手，假装整理伞骨：“雨好像小了点，我们走吧。”
“嗯……”王一航的声音有点低，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但邵涵旭能感觉到他也有些不自在，脚步都有些发飘。
去粥铺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雨丝斜斜地飘着，邵涵旭一直把伞往王一航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都被淋湿了，却一点也没察觉。
王一航注意到了，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伞往你那边挪挪，你都淋湿了。”
“没事。”邵涵旭摇摇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王一航没再说话，只是脚步放慢了些，有意无意地往邵涵旭身边挤了挤，让自己能多分担一点伞沿的重量。两人的胳膊时不时会碰到一起，每次触碰都像有电流窜过，让人心跳加速。
粥铺很小，暖黄的灯光驱散了雨天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粥香。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递上菜单。
“我要一份海鲜粥，再来个小菜。”王一航翻着菜单，眼睛亮晶晶的，“邵涵旭，你吃什么？”
“和你一样。”邵涵旭说。他其实没什么胃口，心思全在身边的人身上。
等粥的时候，王一航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小心翼翼地帮邵涵旭擦了擦肩膀上的雨水。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会碰到邵涵旭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都淋湿了，等下回去赶紧换衣服。”他低着头，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邵涵旭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想说“没关系”，却发现喉咙有点发紧，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很快，热气腾腾的粥端了上来。乳白色的粥里浮着虾仁和瑶柱，香气扑鼻。王一航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邵涵旭嘴边：“你尝尝，看起来很好吃。”
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带着点亲昵的熟稔。
邵涵旭愣住了，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又看了看王一航期待的眼睛。周围还有其他客人，他有点不好意思，却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粥的温度刚刚好，软糯鲜香，带着海鲜的清甜，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
“好吃吧？”王一航笑得像只偷到糖的猫，自己也舀了一勺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邵涵旭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刚才那一瞬间的亲昵，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糖，慢慢融化开来，甜得让人心头发颤。
两人安静地吃着粥，偶尔抬头看对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脸颊都带着点淡淡的红晕。雨声淅淅沥沥的，粥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一切都慢了下来，温柔得不像话。
吃完粥，雨已经停了。空气被冲刷得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洒下淡淡的清辉。
“雨停了。”王一航抬头看着月亮，伸了个懒腰，“真好。”
“嗯。”邵涵旭看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轮廓柔和，“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家就在前面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王一航摆摆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跑过来肯定累了。”
邵涵旭没有坚持：“那你路上小心。”
“你也是。”王一航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钥匙扣递给邵涵旭。那是一个用软陶做的小狼，和他微信头像一样，圆滚滚的，很可爱，“这个给你，上次在手工店做的，本来想自己留着的……就当是谢你今天冒雨来接我。”
邵涵旭接过来，小狼的手感很温润，还带着点王一航的体温。他捏在手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谢谢。”
“不客气。”王一航笑得有点不好意思，“那……我走了。”
“嗯。”
王一航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冲邵涵旭挥了挥手：“下周末设计展，我一定准时到！”
“好。”邵涵旭也挥了挥手，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光下的巷口，才转身离开。
手里的小狼钥匙扣还带着温度，像一颗小小的暖炉，焐热了他的指尖，也焐热了他的心。
回到家，邵涵旭把钥匙扣挂在了自己的钥匙串上，和他那串简洁的钥匙放在一起，显得格外显眼，却又意外地和谐。
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点开和王一航的聊天界面。屏幕上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他看着那个哭唧唧的表情，嘴角忍不住上扬。
今天的雨夜，屋檐下的靠近，指尖的触碰，粥碗边的喂食……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像慢镜头一样，清晰而温暖。
他能感觉到，王一航对他，似乎也有着不一样的心思。那种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种眼神里的闪躲与期待，那种不自觉的亲昵……都在诉说着什么。
而他自己，早已在这场温柔的拉扯里，彻底沦陷。
邵涵旭拿起手机，输入：“到家了吗？”
几乎是立刻收到了回复：“到啦！刚进门，你呢？”
“刚到。”
“那就好，赶紧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嗯，你也是。”
“嘿嘿，知道啦。对了，邵涵旭……”
邵涵旭的心跳猛地加速，指尖悬在屏幕上，等着他的下文。
“下周末……我能早点去吗？想帮你搭把手布置什么的。”
邵涵旭看着屏幕上的字，仿佛能看到王一航说这话时，脸颊微红的样子。他笑了笑，回复：“好，随时欢迎。”
放下手机，邵涵旭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过的夜空，月亮格外明亮，星星也多了起来。他的心里，像被月光填满了，温暖而明亮。
他知道，这场暧昧的拉扯，快要藏不住了。
而下周末的设计展，或许就是揭开一切的最好时机。
他摸了摸钥匙串上的小狼钥匙扣，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期待，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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