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新学期伊始。教室里的空气还残留着假期的松散，却又被崭新的课程表迅速拉紧。江允白和顾念白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们依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如同过去任何一个寻常的上学日。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坐在江允白后排的女生。早读课刚开始，她看见顾念白像往常一样，起身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水。这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当他经过江允白座位时，脚步几乎没有停顿，只是右手极其自然地一伸，拎走了江允白放在桌角的那个浅蓝色保温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江允白甚至连头都没抬，依旧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英语课本，仿佛顾念白只是帮他拂去了一片不存在的灰尘。

那女生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顾念白端着两杯水回来，将那个熟悉的浅蓝色杯子轻轻放回江允白手边，而江允白极其顺手地接过，拧开喝了一口时，她才确信刚才那一幕并非幻觉。她用手肘悄悄碰了碰同桌，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课间时分，这小小的发现便在几个关系密切的女生间悄然流传开来。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顾念白连问都没问！”

“而且江允白也太自然了吧？好像本来就该这样……”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观察便变得无孔不入。

体育课后，大家满头大汗地回到教室。江允白从书包侧袋拿出一包纸巾擦汗，浅灰色的包装，印着一个极简的北欧森林图案。旁边一个女生“咦”了一声，指着那包纸巾：“江允白，你这个纸巾……跟顾念白上学期用的是同款吧？我记得这个图案，还挺特别的。”

江允白擦汗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几不可察地飘忽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迅速将纸巾塞回了书包，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而另一边，有男生大大咧咧地向顾念白借纸巾，顾念白摸出来的，却是市面上最常见的蓝色包装款式。

几个交换了眼神的女生心里顿时一片雪亮——那个小众牌子的灰色纸巾，恐怕根本不是江允白自己买的。

更“要命”的细节发生在一场数学小组讨论中。为了一个复杂的几何证明思路，几个人争得有些面红耳赤。江允白眉头紧锁，下意识地侧过头，对着身旁的顾念白脱口而出：“念白，你觉得那个辅助线……”

“念白”两个字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小组空间里。

江允白自己也愣住了，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有些无措地抿住了唇。

周围几个同学都停下了笔，表情各异。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关系好，但如此自然、甚至带着点依赖意味地直呼其名，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听到。这不再是客气疏离的“顾念白”，而是独属于亲密距离的“念白”。

顾念白也明显怔了一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神色如常地接过了话题，手指点在图纸上，声音沉稳地开始分析那条辅助线的可能性，仿佛那个亲密的称呼只是空气中一个无关紧要的涟漪。

然而，他微微泛红的耳廓，和江允白始终不敢再抬起的、泛着绯色的脖颈，却无声地佐证了某种猜测。

这些零碎的片段，像散落的珍珠，被有心人一一拾起，串联起来——默契到无需言语的接水，共享的同款小众物品，脱口而出的亲昵称呼……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让人心跳加速的结论。

于是，在老师眼皮底下传递的小纸条上，在放学后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窃窃私语里，在匿名论坛那个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秘密帖子的最新回复中，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如同初春的风，悄无声息地吹遍了角落：

“他们俩……寒假是不是一直在一起啊？”

“我看不止是‘在一起’学习那么简单……”

“这分明是……同居了吧？！”

风声渐起，吹皱了少年们试图维持平静的湖面。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日常，终究在过于炽热的关注下，暴露了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