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几乎是脚步生风地离开了画舫,将苏雪凝和那满湖的旖旎风光彻底抛在脑后。他甚至来不及更换身上那件略显正式的见客锦袍,径直策马奔向柳家小院。心中那股莫名的焦躁与不安,如同野火燎原,灼烧着他的理智。他必须立刻见到青儿,立刻!
然而,当他赶到柳家时,却被告知青儿刚刚离开,回王府去了。扑了个空的赵渊,心头的焦灼更甚,立刻调转马头,再次疾驰回府。
他一踏入王府,甚至来不及回应管家的问候,便径直朝着青儿的院落走去。步伐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青儿院落中,暮色渐沉。
青儿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荡着,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她刚从蓝儿那里回来,虽然嘴上说着不担心,但心底那丝挥之不去的烦闷和隐约的委屈,只有自己知道。尤其是在听说蓝儿和柳宜宣琴瑟和鸣,更衬得自己此刻形单影只。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熟悉,却又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急促。
青儿抬起头,便看见赵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穿着见客的华服,发丝因疾走而略显凌乱,额角甚至带着细密的汗珠,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翻涌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急切和……担忧?
“你去哪儿了?”赵渊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低沉沙哑,他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青儿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随即别开脸,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酸意和赌气:“我能去哪儿?不过是去六妹那里坐坐,免得在府里……碍了王爷的眼,打扰了王爷待客的雅兴。”
她这话里的刺,赵渊听得明明白白。他非但没有生气,心中那块大石反而落了一半——她还在意,她还会酸,这说明她并非无动于衷。
他上前一步,伸手想去碰触她,却被青儿下意识地躲开了。
赵渊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她刻意疏离的侧脸,心中那另一半石头也沉沉落下,化作一种尖锐的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声音放得更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青儿。”
青儿抿着唇,倔强地不肯转头。
赵渊无奈,只好绕到她面前,蹲下身来,迫使她的视线与自己平行。这个动作,由他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靖王爷做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
“今日之事,非我所愿。”他看着她,目光坦诚,“太后之意,我无法明着违逆。但你要明白,陪她用餐、赏花、游湖,皆是礼仪,是责任,无关情爱。”
他顿了顿,想起画舫上那一幕,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懊恼和急于澄清的迫切:“方才在船上,她险些落水,我扶她,只因她是太后母家之人,若在王府出事,于礼不合,也会让太后难堪。仅此而已。”
青儿听着他的解释,心中的坚冰悄悄融化了一角,但嘴上仍不饶人:“王爷何必跟我解释这些?您身份尊贵,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更何况是太后娘娘亲自送来的人,自然是……”
“青儿!”赵渊打断她,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误解的痛楚。
他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力道有些重,仿佛生怕她挣脱。“什么三妻四妾,什么政治联姻,于我而言,皆是负累。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的目光灼灼,如同暗夜中的星辰,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热和真诚:“我今日方知,看不见你,我会心慌;想到你可能误会,可能难过,我便坐立难安,青儿,你还不明白吗?”
青儿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意和焦急,看着他因奔跑而微乱的鬓发,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这近乎失态的模样。心中的那点委屈和不安,终于被他这番笨拙却无比真挚的话语彻底抚平。
她鼻子一酸,眼眶微微发热,之前所有的故作坚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你以后不许跟她走那么近!不许对她笑!不许听她弹琴!”
这带着哭腔的“命令”,听在赵渊耳中,却如同天籁。他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喜悦和安心。
“好。”他毫不犹豫地应承,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弧度,“都听你的。以后只见你,只对你笑,只听你……胡闹。”最后两个字,他故意放低了声音,带着无限的宠溺。
他站起身,顺势将秋千上的青儿也拉了起来,轻轻拥入怀中。这一次,青儿没有再挣扎,而是顺从地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踏实与温暖。
暮色彻底笼罩了院落,星光悄然探出头。相拥的两人,在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后,心贴得更近。赵渊知道,他必须尽快处理好苏雪凝的事情,给太后一个明确的交代,更要给他的青儿,一个全然安心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