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密室内,水镜中映出王府大火后被迅速扑灭的残骸,以及赵渊毫不犹豫将青儿护在身后的画面。
“呵。”阴影中,神秘人发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笑,那变换扭曲的声音在狭小空间内回荡,“倒是我小瞧了他们。这般铁证如山,竟都动摇不了他分毫……这情根,种得比我想象的更深。”
下方跪着的妖道一脸不甘:“师祖,那接下来……”
“急什么?”神秘人慢条斯理地打断:“一把火,不过是道开胃小菜。真正的盛宴,现在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既然普通的构陷无用,那就击垮她最坚实的壁垒——亲情、孝道、人心。去,按第二步计划行事。我要看看,在至亲性命和王府安危面前,他那句‘信她’,还能不能说得如此干脆。”
神秘人一挥衣袖,一股肉眼难辨、却阴寒刺骨的漆黑魔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自水镜中钻出,穿透虚空,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镜中王太妃所在的院落方向。
【镜外:董家村小院】
现实中的赵渊看到这一幕,身体猛地前倾,呼吸一窒,拳头瞬间攥紧。
青儿更是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颤抖:“他们……他们怎么能如此歹毒!神魔之争,为何要牵连无辜的凡人?母亲她……” 她想起王太妃往日对自己的慈爱,心如刀割。
鱼日也收起了玩笑之色,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我的老天!他们不会真要对王太妃下手吧?用至亲的性命来要挟……赵兄,你这压力……简直是泰山压顶啊!” 他看着镜中尚被蒙在鼓里的“赵渊”,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巫蛊骤起
靖王府的宁静被彻底打破。王太妃的病情急转直下,从最初的倦怠迅速演变为昏睡不醒,汤水难进,不过几日,便已气若游丝,面容枯槁。太医署束手无策,脉案上只写着“邪祟侵体,生机不明”,种种迹象,皆指向了非药石能及的范畴。
就在王府上下被恐慌笼罩之时,一桩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如同惊雷炸响。
一名花匠在打理王太妃院落外的花圃时,锄头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异物。挖出来一看,竟是一个雕刻粗糙的桐木小人!小人身上贴着朱砂写就的王太妃生辰八字,心口、咽喉、丹田等要害之处,密密麻麻扎着七根细长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不祥的寒光。更让人心惊的是,小人身上紧紧缠绕着几缕乌黑柔韧的长发——那发色、光泽,与青儿平日掉落的,一般无二!
“巫蛊!是咒杀!” 花匠的尖叫引来了侍卫。
物证被火速呈至赵渊面前。看着那布满银针、缠绕着青丝的小人,赵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握着那邪物的手,因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母亲的性命垂危与这恶毒的诅咒联系在一起,瞬间点燃了他胸腔中从未有过的暴怒与冰冷。
“搜!给本王彻底地搜!”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毁天灭地的寒意。
侍卫如狼似虎地冲进了青儿居住的客房。青儿尚未来得及为太妃的病情担忧,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惊住。她试图解释,声音却被翻箱倒柜的嘈杂淹没。当侍卫从她妆奁盒的夹层深处,搜出一张折叠整齐、笔迹与小人身上如出一辙的生辰八字符纸时,青儿如遭雷击,彻底愣住了。
人证,物证,小人、发丝、符纸……所有线索,严丝合缝,织成了一张将她牢牢困在中心的巨网。
“毒妇!”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厉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青儿耳中。赵渊猛地转身,那双曾经盛满星辰与温柔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里面燃烧着被至亲性命威胁所带来的滔天怒火与彻骨冰寒,他死死盯着青儿,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
“跪下!”
强大的威压伴随着这声命令笼罩下来,那是属于王爷的威严,更是濒临失控边缘的暴怒。青儿只觉得双膝一软,在周围所有侍卫、侍女惊惧、鄙夷、复杂的目光中,“咚”的一声,身不由己地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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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外:董家村小院】
看到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鱼日下意识地想用玩笑冲淡这过于沉重压抑的气氛,他咧了咧嘴,语气有些干涩:“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五妹给赵兄下跪的场景,真是……够荒诞的。”
“鱼日!”红儿立刻出声制止,她的脸色无比凝重,眼中充满了对妹妹处境的心疼和对皇权规则的深刻认知,“此乃皇权家法之下,尊卑森严,并非儿戏!莫要胡言!” 她深知,在“咒杀尊亲”这等大罪面前,个人的情感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赵渊此刻代表的,首先是靖王,是必须维护皇室尊严与孝道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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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内:绝望的对峙】
镜中,青儿被迫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个瞬间变得无比陌生的男人。巨大的委屈、冤屈和一种近乎预知的绝望攫住了她,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不是我!赵渊!”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与清晰,“我敬爱王太妃犹恐不及,她待我如亲生,我怎会行此恶毒之事!”
赵渊俯视着她,她的眼泪仿佛灼烧着他的心,却更激起了他因母亲垂危而产生的恐惧与暴戾。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一种被深深背叛后的绝望:
“证据确凿地指向你!桩桩件件,皆在你处!你要本王如何信你?!拿母亲的性命做赌注吗?!”
青儿看着他被怒火和猜忌完全吞噬的模样,忽然也笑了,那笑容凄楚而冰凉,仿佛一瞬间将他从里到外都看了个通透,她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判词:
“呵……说来说去,不过是你自己性格多疑,内心从未有过真正的安全感,非要疑心他人罢了!你谁都不信,只信你自己看到的‘证据’!”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赵渊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角落。
“我疑心他人?” 他指向那布满银针的桐木小人,声音如同淬了万载寒冰,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狂躁:“这发丝!这八字!皆从你房中搜出!巫蛊之术,历朝禁忌,咒杀尊亲,罪同谋逆!青儿,你告诉本王,除了你,还有谁?!还有谁能将这些东西放入你妆奁深处?!”
他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青儿张了张嘴,她想说有人栽赃,想说这王府危机四伏,可……是谁?证据呢?她失去了法力,无法探查真相,无法召唤土地公求证,甚至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微乎其微。在此刻的赵渊和所有“铁证”面前,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来历不明、且被当场拿获的“凡人”女子。所有的辩解,都显得如此空洞可笑。
看着她无言以对、只是默默流泪的模样,赵渊眼中最后一丝因爱而生的犹豫和光亮,彻底熄灭了。他闭上眼,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压回心底,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如同荒原般的决绝。
“即日起,禁足于此,门外加派守卫,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比之前的暴怒更令人心寒,“一应饮食用具,皆需严查!”
这就是彻底的软禁,视同囚犯,再无半分情谊与信任可言。
青儿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看他。她怔怔地看着地面,看着自己投下的孤单影子,那颗曾经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用“吾心悦你”四个字捂热的心,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冻结,然后,“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冰冷的齑粉,再也拼凑不回原样。
门被重重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如同最终敲响了他们之间那短暂却浓烈的关系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