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朝颜另一只手中,那只因主人步伐加快而被迫加速旋转、发出急促呼啦声的青色风车上,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逗弄意味的弧度:
“临走前……遛遛我的小猫罢了。”指尖在朝颜肩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带着恶劣的亲昵。
朝颜握紧了那小小的风车柄,冰凉的竹骨硌着掌心。
“无限城…吗?”
无限城,这座由鸣女琵琶声编织而成的扭曲迷宫,悬浮于永恒的虚无之中。
脚下是刻满诡异血字的黑色楼阁,它们如同巨大的积木,违背物理法则地堆叠、悬浮、缓慢旋转。
头顶是望不见尽头的黑暗深渊,偶尔有倒悬的巨大日式灯笼,散发着幽暗如血的红光,将漂浮的尘埃染成细小的血珠。
空间在无声地错位、折叠,方向感被彻底剥夺,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空与实体的交界。
无惨端坐黑曜石王座,猩红瞳孔俯瞰扭曲的疆域。鸣女怀抱琵琶,身影融入屏风后的阴影,苍白手指搭弦,如同空间的幽灵。
朝颜紧随其后,保持鬼化的漂亮姿态,踏上悬浮平台。赤足踩上冰冷黑石,寒意刺骨。他垂首,不敢直视深渊般的王座。
“鸣女。”无惨声音平淡。
“在,大人。”屏风后传来叹息般的回应。
“给他安排住处。”无惨目光扫过身后侍立的朝颜,“和我近些。”
“遵命。”琵琶弦轻颤。
铮——!
空间在王座后方无声扭曲。一座纯黑宫殿拔地而起!夜曜石墙壁流淌暗红血纹,黑水晶吊灯如倒悬冰棱,雪松冷铁香弥漫,这是鬼舞辻无惨的房间。
无惨步入宫殿。中央是堡垒般的巨大黑檀床榻,丝绒幔帐垂落,奢华而冰冷。
他指尖随意一点床畔空地:“这儿。”
嘣! 弦音轻响。
空地浮现深色硬木矮床,素灰被褥,冰冷坚硬。
“喏,”无惨抬下巴示意矮床,“你的窝。”
朝颜温顺地站在矮床边上:“是,主人。”
无惨俯身,冰冷的手指摸索着他的头发:“夜里警醒点。”猩红瞳孔锁住惊惶琥珀眼,“随叫随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
翌日,无限城核心议事厅。琵琶弦音如冰刀裂帛!
铮——!
空间在王座所在的巨大悬浮平台上方剧烈扭曲、震荡!
无惨端坐于黑曜石王座,如同深渊凝结的化身。
朝颜跪伏在冰冷的基座边缘,头颅深埋,将自己缩成王座旁最不起眼的阴影。
空间涟漪尚未平复,数道身影已裹挟着截然不同的恐怖气息,几乎同时降临!
轰!
空气被狂暴的战意撕裂!猗窝座精悍的身影率先砸落平台!靛蓝刺青在幽光下如同活物盘踞,灰蓝瞳孔燃烧着冰焰,第一时间地投向王座上的无惨下跪行礼:“大人!”声音带着压抑的恭敬。
随即,猗窝座,猛地刺向平台另一侧——那里,空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无声荡漾开一圈涟漪。
涟漪中心是黑死牟的身影。他腰间长刀古朴无华,额发下六只半阖的眼眸仅微微一抬。
“啊啦啊啦~无惨大人,黑死牟阁下,猗窝座阁下,晚上好啊~” 甜腻如蜜糖的声音带着虚假的惊叹从高处飘落。
童磨踏着虚幻的七彩光莲,如同神祇降临般优雅落下,七彩琉璃眸弯成愉悦的月牙。随即也跪在地上向鬼王行礼。
只是他虽然跪着,他的视线却到处乱瞟,随即滑向王座旁蜷缩的朝颜。
声音更添几分“怜惜”:“哦呀? 这位漂亮的小朋友的脸蛋都快埋进石头里了,猗窝座阁下,您的杀气连新来的小朋友都吓坏了呢~”
他摇着金扇,话语精准地撩拨着猗窝座的神经,同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朝颜。
与此同时,其他的上弦也都出现在此,向鬼王行礼。
“青色彼岸花。”无惨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珠坠入死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目光直接投向最前方如同山岳般沉默的黑死牟。
黑死牟微微抬首,六只眼睛依旧低垂,声音低沉如闷雷:“回禀大人。搜寻未止,然…尚无踪迹。”
每一个字都如同巨石砸落,宣告着百年来毫无进展的无奈。
死寂重新笼罩。
无惨猩红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不耐,但并未发作。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上弦:童磨重新挂起悲悯的微笑,眼神却飘忽;猗窝座眉头紧锁,拳头上青筋跳动,显然心思还在战斗上;妓夫兄妹低着头;玉壶的眼球疯狂转动,似乎在构思什么……无人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带着探究、轻蔑、嫉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再次聚焦到了王座旁那个几乎要缩进石缝里的少年身上。
这个气息微弱、却能紧贴王座的存在,成了死寂中唯一的异数。
无惨似乎很享受这种聚焦。他猩红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带着一种逗弄心爱宠物的恶劣趣味。他并未直接回答那些无声的疑问,而是随意地抬了抬手,指尖慵懒地指向脚边那团苍白的影子。
“他,”无惨声音带着亲昵,如同在展示一件新得的、有趣的玩意儿。
“朝颜。我的小猫。”无惨语气轻佻,脚尖甚至极其随意地、轻轻碰了碰朝颜因恐惧而绷紧的脊背,“爪子还没磨利索,胆子嘛…小得可怜,你们都不要欺负了他。”
鬼王的语气虽然随意,但是也带着一丝不易被众鬼察觉的,对自己所属物的重视和庇护。
朝颜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烙铁烫到,他的小脸通红,将头埋得更深,几乎要嵌入石台。羞耻感和被暴露在群魔目光下的无措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的往无惨的后面有缩了一缩,像一只寻求主人庇护的小奶猫。
无惨见状轻笑了一声,纵容了朝颜的小动作,他不介意在这种事上为朝颜提供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