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953平行宇宙:三十一层的注视
953平行宇宙的午后,阳光透过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珠悦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保安制服,肩章在光线下泛着哑光,他正沿着三十一层的走廊缓缓前行。
这里的白珠悦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没有任何超乎常人的能力,每天的工作就是巡逻、检查,确保这栋商业大厦的安全。此刻,他的任务是排查三十一层是否存在“异常”。
耳机里还残留着队长叮嘱的声音,清晰得像刚说过一样:“仔细看,找不同寻常的地方。如果一切正常,就从右侧楼梯下去;一旦发现异常,立刻走左侧楼梯撤离。记住,有异常的时候,绝对不能走右边,明白吗?”
白珠悦点点头,尽管知道对方看不到。他的脚步放得很轻,皮鞋踩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只有走廊两侧空调出风口送出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脸颊。
走廊两侧的办公室大多敞着门,里面是忙碌的身影,键盘敲击声、低声交谈声此起彼伏,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他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每个角落——盆栽的摆放位置、饮水机的状态、甚至是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是否正常跳动。
走到走廊中段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斜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那人没有看电脑,也没有处理文件,只是微微侧着头,目光越过玻璃,直直地落在白珠悦身上。
白珠悦心里咯噔一下。
他见过这个人,是市场部的一个职员,平时总是埋首工作,很少会这样直视着走廊里的人。更让他在意的是,那眼神很奇怪,没有焦点,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像是黏在身上的蛛网,甩不开,也挣不脱。
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但那道目光仿佛有实质一般,紧紧跟随着他的后背。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了些,刚才还正常的空调风,此刻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这就是异常吗?
白珠悦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快速扫视了一遍周围。其他办公室的人依旧各司其职,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角落里的注视,也没有人察觉到他瞬间紧绷的神经。
他想起了队长的话——异常的东西会盯着你,而它们无法去左面楼梯。
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但方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偏移。他没有再看右侧楼梯的方向,只是盯着前方走廊的尽头,那里,左侧楼梯的入口静静地等待着。
身后的目光似乎还在追随着,但他没有回头。直到踏入左侧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白珠悦才微微松了口气,靠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听着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
三十一层的异常,他找到了。而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沿着这条唯一安全的路,向下走去。
左侧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白珠悦的脚步一层层亮起,又在他离开后缓缓熄灭,明暗交替间,只有鞋底摩擦水泥台阶的单调声响。他扶着冰凉的扶手,每向下走几步,就会下意识地抬头望一眼上方,仿佛那道来自三十一层的注视能穿透楼层,依旧黏在他背后。
按照巡逻路线,三十一层之后本该是三十层,但此刻白珠悦的目光却僵在了前方——楼梯转角的标识牌上,“30”的数字被一张泛黄的纸覆盖,上面用黑色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32”。
他停下脚步,皱起了眉。
这栋大厦总共只有三十一层,这是所有保安都烂熟于心的事。三十二层?这不可能。
白珠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他记得队长说过,异常有时不会直白地盯着你,它们会藏在规则的裂缝里。他握紧了腰间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这里是白珠悦,发现楼梯标识异常,三十一层下方出现三十二层标识,请求指示。”
对讲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试了两次,依旧如此。仿佛从踏入左侧楼梯间开始,他就被隔绝在了一个独立的空间里。
犹豫片刻,白珠悦还是迈开了脚步。无论这“三十二层”是真是假,他总得看一眼才能确认异常的源头。他放缓速度,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声控灯在他头顶亮起时,他甚至能看清台阶边缘积着的薄尘——这很奇怪,保洁每天都会清扫楼梯间,这里的灰尘却像是积了很久。
推开通往三十二层的防火门时,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和三十一层的清新空调味截然不同。白珠悦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举目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眼前的景象和三十一层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走廊,同样的办公室布局,但所有的门都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光亮,也听不到一丝声音。整个楼层安静得可怕,连空调的嗡鸣都消失了,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突兀。
更诡异的是,走廊两侧的窗户都被厚厚的黑色窗帘遮挡着,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只有应急灯在天花板的角落发出微弱的绿光,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阴森的色调。
白珠悦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按下开关,光柱刺破黑暗,扫过一间间办公室的门牌。那些门牌上的名字和部门都很陌生,完全不属于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他沿着走廊缓慢前行,手电筒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有无数东西在暗处蠕动。他时刻留意着周围,却没有看到任何“盯着他”的存在,这里安静得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他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右侧楼梯的入口处,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背对着他,穿着和他同款的保安制服,身形也有些相似。白珠悦心里一动,试探着喊了一声:“同事?这里是……”
人影没有回头。
他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手电筒的光打在那人影的后脑勺上,却发现对方的头发像是凝固的墨,毫无光泽,甚至连一丝飘动都没有。
“你好?”白珠悦又喊了一声,脚步停在离人影几步远的地方。
就在这时,那人影忽然动了。
不是转身,而是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了手。那只手垂在身侧,五指弯曲,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停在半空,一动不动。
白珠悦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注意到,那人影的脚下,散落着几张撕碎的纸,上面用同样的黑色马克笔写着“左面”,但每个字都被划得乱七八糟,像是被人用力踩过。
这里有异常。而且,这异常似乎在“阻止”他靠近左侧楼梯。
他猛地后退一步,手电筒的光扫过左侧楼梯的入口——那里的防火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门把手上挂着一串生锈的铁链,链头还锁着一把沉重的铜锁。
原来如此。
白珠悦的心沉了下去。三十一层的异常逼他走向左侧楼梯,而这不存在的三十二层,却在封死他的退路。
他握紧手电筒,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防火门依旧敞开着,门外是熟悉的楼梯间,但他知道,回去的路恐怕也不再安全了。
寂静的三十二层里,应急灯的绿光忽明忽暗,那个僵硬的人影依旧站在右侧楼梯口,仿佛一尊沉默的警告碑。白珠悦知道,他必须在这诡异的静默中,找到新的出路。
退回到楼梯间的瞬间,白珠悦反手带上了防火门。门板合上的刹那,他似乎听到门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像是纸张摩擦的声响,后背的寒意在那一瞬间又重了几分。
他仰头看向楼梯上方的标识,“32”的字样还在,但不知何时,数字边缘晕开了一圈淡淡的黑痕,像是墨汁在纸上洇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而下方本该标注“30”的位置,此刻却空荡荡的,只有一块模糊的污渍,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
“只能往下走。”白珠悦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握紧手电筒,光柱稳稳地打在前方的台阶上,一步步向下挪动。
楼梯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声控灯似乎也变得迟钝了,有时他走了好几级台阶,头顶的灯才慢悠悠地亮起,光线昏黄,勉强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台阶忽然变得平滑起来。白珠悦低头一看,水泥台阶不知何时变成了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台阶,地毯很厚,踩上去悄无声息,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柔软的弹性。
他顿住脚步,抬头望去——前方的防火门上,清晰地印着“30”的字样。
是三十层。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白珠悦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咖啡香扑面而来。和三十二层的死寂不同,三十层的走廊里很热闹,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同事间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甚至比三十一层还要鲜活几分。
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正要按照正常流程开始巡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走廊尽头的茶水间。
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女人正站在饮水机前接水,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白珠悦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林姐,行政部的林薇。在他入职的第一天,是林姐带他熟悉了大厦的基本布局,还笑着说他“看着年轻,做事倒挺稳重”。他们不算深交,但也算熟络,每次在走廊里遇见,都会互相点头问好。
此刻,林薇接完水,转过身来,恰好对上白珠悦的目光。她脸上立刻露出了熟悉的、温和的笑容:“小白,巡逻呢?”
“林姐。”白珠悦下意识地回应,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一丝违和感。
林薇端着水杯朝他走过来,步伐轻快,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刚才好像听到楼上有动静,是出什么事了吗?”她的声音和平时一样,带着点轻快的语调,眼神也清澈明亮,看起来毫无异常。
白珠悦张了张嘴,正要提三十二层的事,却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林薇的指甲。
他记得很清楚,林姐上周刚做了美甲,是那种亮晶晶的水红色,指尖还贴着小小的珍珠装饰,昨天在电梯里遇见时,他还无意间瞥到过。可此刻,林薇的指甲却是光秃秃的,指甲盖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甚至能看到几道深深的划痕。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她端着水杯的手指,指节处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扭曲,像是被人硬生生掰过一样。
“小白?怎么了?”林薇见他不说话,笑容微微收敛了些,向前又走近了一步。
一股淡淡的、像是消毒水混合着铁锈的味道,随着她的靠近飘了过来。白珠悦猛地后退一步,手电筒的光柱下意识地打在她的脸上。
灯光下,林薇的眼睛依旧看着他,但瞳孔似乎比平时大了很多,黑沉沉的,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咧开的弧度却在慢慢变大,越来越大,直到超出了正常人能做到的范围,露出了一口过分洁白的牙齿。
“你在找异常,对吗?”她的声音忽然变了,不再是轻快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奇怪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质感,“我知道哪里有哦……跟我来。”
她说着,转身朝走廊右侧走去,那里正是通往右侧楼梯的方向。
白珠悦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想起了队长的话——异常会盯着你,而它们无法去左面楼梯。眼前的“林姐”,正用一种诡异的方式,引诱他走向右侧楼梯。
他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林薇”的背影。她的步伐看起来很正常,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双脚像是没有离开地面,而是贴着地毯在滑行,裙摆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弧度,没有一丝晃动。
“来呀,小白。”“林薇”没有回头,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种粘稠的诱惑,“右侧楼梯很快哦,下去就是二十九层了……”
白珠悦猛地握紧了手电筒,转身看向左侧楼梯的方向。那里的防火门虚掩着,门内一片漆黑,看不真切。但他知道,那是唯一不能被引诱偏离的方向。
就在他准备走向左侧楼梯时,“林薇”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依旧背对着他,却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了手——和三十二层那个僵硬人影抬起手的姿势,一模一样。
“不跟我走吗?”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意味,“那多可惜啊……”
话音未落,走廊里的灯光忽然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之间,白珠悦看到“林薇”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扭曲,变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巨大的轮廓,正死死地“盯”着他。
他不再犹豫,猛地冲向左侧楼梯,一把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防火门。
门后是熟悉的黑暗,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劈开一条通路。他没有回头,只是拼命地向下跑去,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像是指甲刮擦墙壁的声音,越来越近。
三十层的“熟人”,是比注视和静默更危险的异常。而这栋大厦里,隐藏的诡异显然还不止这些。
冲进左侧楼梯间的瞬间,白珠悦反手甩上防火门。厚重的门板“砰”地撞上门框,他甚至能感觉到门板另一侧传来的、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身体撞门。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手电筒从手中滑落,滚到几步远的地方,光柱斜斜地照在楼梯扶手上,映出他苍白的脸。
“呼……呼……”他大口喘着气,刚才那阵指甲刮擦墙壁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与门板后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声响渐渐消失了。
白珠悦这才敢慢慢直起身,捡起手电筒,光柱重新稳定下来。他抬头看向楼梯上方的标识,“30”的数字清晰可见,下方则标注着“29”——这次的标识没有异常。
他扶着扶手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经历了三十二层的静默和三十层的“熟人”,他越发觉得这栋大厦像一个张开巨口的迷宫,每一层都藏着不同的陷阱,而他手里唯一的“地图”,只有队长那句模糊的叮嘱。
“向下,必须一直向下。”他再次给自己定下目标,握紧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迈下台阶。
二十九层的防火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白珠悦放缓脚步,轻轻推开门,探出头观察。
这一层的布局和上面几层没什么不同,但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却贴满了各种颜色的告示牌,红的、黄的、蓝的,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所有空白的墙面。
“禁止在走廊奔跑”
“下午三点后禁止使用右侧楼梯”
“茶水间的咖啡只能喝一杯”
“见到穿红色外套的人请立刻回避”
……
各种规则写得清清楚楚,字迹工整,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走廊里的职员们都低着头忙碌,没有人交谈,刚才听到的说话声不知从何而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敲击键盘的节奏甚至都保持一致,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白珠悦沿着墙根慢慢走,目光扫过那些规则告示。越往前走,告示上的内容越发诡异。
“每天必须向走廊尽头的镜子问好”
“不要数自己的步数,否则会被‘它’听到”
“如果看到同事的脖子在转动,请假装没看见”
“左侧楼梯只在奇数分钟开放”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14:47,偶数分钟。
心脏又是一紧。他立刻停下脚步,看向左侧楼梯的方向。那里的防火门紧闭着,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暂停使用”。
原来如此。这一层的异常,是这些无处不在的“规则”。
他想起队长的话,却发现那些规则和队长的叮嘱在某些地方相互矛盾。比如关于右侧楼梯的使用,比如左侧楼梯的限制。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忽然“叮”地一声打开了。
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女人走了出来,长发披肩,低着头,看不清脸。白珠悦的目光立刻被她吸引——墙上的规则里写着“见到穿红色外套的人请立刻回避”。
他下意识地想躲进旁边的办公室,却发现所有办公室的门都锁着,门把手在他触碰的瞬间变得滚烫。
那穿红外套的女人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窟窿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胸前的红色外套上,融为一体。
白珠悦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女人的目光(如果那能被称为目光的话)落在他身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抬起手,指向左侧楼梯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嘲笑。
电子表的数字跳到了14:48。
左侧楼梯的门依旧紧闭着。
白珠悦忽然意识到,这些规则或许本身就是陷阱。它们用看似合理的条款束缚人的行动,让人在遵守与违背之间犹豫,最终被困在这一层。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些规则,也不再管什么奇数偶数分钟,朝着左侧楼梯的方向狂奔。
“违反规则者……”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将被‘规则’吞噬……”
他冲到左侧楼梯门前,用力去拉门把手。牌子上的“暂停使用”四个字像是活了过来,扭曲着变成一张小小的嘴,死死地咬在他的手指上。
剧痛传来,白珠悦却没有松手,他用尽全力,猛地一拽——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他踉跄着冲进楼梯间,反手关门的瞬间,看到那个穿红外套的女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防火门再次合上,隔绝了那诡异的目光。白珠悦靠在门上,看着自己被咬伤的手指,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一片乌黑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楼梯间的声控灯亮了起来,照亮了下方的标识——“28”。
他低头看了眼电子表,14:49,奇数分钟。
原来,规则的漏洞,藏在违反规则的勇气里。但白珠悦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下一层的异常,或许正等着他。
左侧楼梯间的门在身后合拢,白珠悦还没来得及平复呼吸,就感觉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再是前几层的阴冷或诡异,而是一种混杂着灼热与寒意的压迫感,仿佛空气里同时燃烧着火焰与冰块,让他的皮肤泛起细密的刺痛。
他举起手电筒,光柱向前延伸,却在中途被一片浓稠的黑暗吞噬。这层楼梯间的光线似乎被某种力量吸走了,只有脚下的台阶隐约可见轮廓。
“下去。”白珠悦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忽略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步步向下挪动。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沉重无比,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的脚踝——是重力?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推开二十八层的防火门时,门轴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很久没有被开启过。门后的景象让白珠悦愣住了——走廊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办公室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沙尘的干燥气息,吸入肺里都带着刺痛感。
更奇怪的是,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沙粒,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而远处的墙角,却凝结着一块巨大的冰棱,寒气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与周围的干燥形成诡异的对比。
“果然有异常。”白珠悦握紧手电筒,刚要迈步,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啧,这就怕了?”
那声音低沉而带着嘲弄,像是贴着他的耳边响起。白珠悦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柱四处扫动,却什么也没照到。
“谁?”他沉声问道,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别找了,你看得见我吗?”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像是在走廊的尽头,“在这种地方,你的那点光,连自己的影子都照不亮。”
白珠悦的心跳开始加速。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道目光锁定了自己,那目光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你是谁?”
“我?”黑暗中的声音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岩浆喷发般的灼热感,让空气都仿佛沸腾了几分,“我是你,又不是你。或者说,是另一个世界里,没这么胆小的你。”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忽然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那人穿着和白珠悦一模一样的保安制服,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他站在几步开外的阴影里,半边脸隐在黑暗中,露出的眼睛里仿佛燃着暗红的火焰,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时而如冰封般冷酷,时而如沙漠般死寂,又时而带着黑暗本身的厚重与压迫。
“173平行宇宙,白珠悦。”那人开口,声音里的嘲弄更浓了,“听说你一路靠着躲躲藏藏才到这里?遇见点诡异就只会跑,连对抗的勇气都没有?”
白珠悦怔住了。对方的名字和他一样,甚至连语气里的某些细微习惯都有些相似,但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般的气场,却让他感到陌生又震撼。
“你……”
“你什么你?”173宇宙的白珠悦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的沙粒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地面竟微微下陷了几分——是重力控制?“刚才在二十九层,面对那穿红外套的东西,你居然还要犹豫?换作是我,那面墙早就被岩浆融穿了,哪用得着费那劲去拉什么门把手。”
他说着,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旁边的冰棱忽然“咔嚓”一声碎裂,化作漫天冰晶,又在瞬间被凭空出现的高温蒸发成水汽。周围的沙粒开始浮动,仿佛被磁力牵引着,在空中凝聚成小小的漩涡。
“你看,”173宇宙的白珠悦摊了摊手,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这些所谓的诡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玩意儿。你却把它们当成洪水猛兽,只会躲进那破楼梯间里发抖。”
白珠悦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无法反驳。从三十一层开始,他的确一直在逃,一直在躲避,从未想过要对抗。
“你是胆小鬼。”173宇宙的白珠悦直视着他,眼神里的火焰仿佛要烧穿他的心脏,“拿着这份力量都不知道怎么用,还不如让我亲自上场,替你把这些碍眼的东西碾碎。”
“哈哈……”他大笑着,笑声在黑暗中回荡,带着风沙的呼啸与岩浆的轰鸣。
白珠悦猛地握紧拳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眼前的身影却忽然开始变得透明。173宇宙的白珠悦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身体却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中,连带着那股灼热与寒意也一同消失了。
走廊里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应急灯的微光依旧。
白珠悦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的一切太过真实,对方的声音、眼神,甚至那股令人窒息的力量感,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是幻象……”他低声对自己说,试图压下心头的激荡,“一定是这一层的异常制造的幻象。”
可是,那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确实藏着对那些诡异的恐惧,确实在一次次的躲避中,滋生了怯懦。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左侧楼梯的方向。那里的防火门依旧敞开着,仿佛在等待他的选择。
“就算是幻象……”白珠悦握紧手电筒,光柱再次变得稳定,“也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
他没有立刻走向楼梯,而是转身,第一次主动将目光投向了走廊深处的黑暗。那里或许还隐藏着未知的诡异,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后退。
二十八层的异常,不是盯着他的诡异,而是映照出他内心的“倒影”。而这倒影,似乎比任何看得见的危险,都更能撼动他的心神。
白珠悦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手电筒的光柱不再因手的微颤而晃动,才迈开脚步走向左侧楼梯。刚才173平行宇宙的“自己”带来的冲击尚未完全消散,那句“胆小鬼”像根细针,扎在他的意识里,隐隐作痛。
下楼梯的过程比之前更安静,声控灯仿佛彻底失灵了,只有手电筒的光在前方开辟出一小片明亮的区域。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却还是能听到鞋底摩擦台阶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有人在身后模仿他的步伐。
推开二十七层的防火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走廊的布局、敞着门的办公室、里面忙碌的身影、甚至空气中飘散的咖啡香……一切都和三十层一模一样。
白珠悦下意识地看向走廊尽头的茶水间——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女人正站在饮水机前接水,侧脸轮廓在灯光下柔和得恰到好处。
是“林姐”。
他的心脏骤然收紧,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打过去。女人恰好转过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轻快:“小白,巡逻呢?”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对话。
白珠悦没有回应,死死盯着对方的指甲——依旧是光秃秃的青白色,指节处扭曲的弧度和三十层见到的“林姐”分毫不差。
“刚才好像听到楼上有动静,是出什么事了吗?”“林姐”端着水杯朝他走来,步伐轻快,裙摆摆动的幅度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空气中开始弥漫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混合铁锈的味道。
白珠悦猛地后退一步,喉咙发紧。这不是巧合。二十七层的异常,是“重复”。它将三十层的诡异场景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像是在嘲笑他之前的狼狈逃窜,又像是在逼他面对同样的困境。
“小白?怎么了?”“林姐”的笑容开始僵硬,嘴角以不正常的幅度咧开,“你在找异常,对吗?我知道哪里有哦……跟我来。”
她转身走向右侧楼梯,背影、步伐,甚至裙摆静止的弧度,都和三十层时一模一样。
“来呀,小白。”那诡异的、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再次响起,“右侧楼梯很快哦,下去就是二十六层了……”
白珠悦握紧手电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了173平行宇宙的“自己”——如果是那个“他”,此刻会怎么做?融穿墙壁?还是用重力将眼前的诡异碾碎?
他没有那些力量。
但他有记忆。
他记得三十层时,“林姐”抬起手的姿势,记得那诡异的滑行步伐,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惊慌失措地冲向左侧楼梯。
这一次,白珠悦没有后退。
他看着“林姐”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林姐,你的美甲呢?”
“林姐”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周围办公室里整齐划一的键盘声都戛然而止。
“林姐”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白珠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在愤怒。
它没料到这个“胆小鬼”会开口。
白珠悦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但他没有移开目光。他知道自己没有力量对抗,可他有“不同”的选择——不按照既定的剧本逃跑,不被重复的恐惧裹挟。
“你不是林姐。”他继续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三十层的你,已经被我甩开了。”
“林姐”的身体开始扭曲,青白色的手指猛地抬起,指甲变得尖利如刀,朝着白珠悦抓来。
这一次,白珠悦没有转身就跑。他侧身避开那抓来的手,同时将手电筒的光柱死死地打在对方脸上——那道光或许无法造成伤害,却能让他看清对方扭曲的轮廓,让他确认自己不是在面对虚无的恐惧。
“这里是二十七层,不是三十层。”他一边后退,一边快速扫视四周,“你的剧本,对我没用了。”
“林姐”的动作似乎变得迟滞了,像是程序出现了错误。它再次扑来,却因为白珠悦的“不配合”而扑了个空,撞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白珠悦抓住这个间隙,转身冲向左侧楼梯。
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慌乱。
推开防火门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林姐”还在原地扭曲,周围的办公室景象像是水波般荡漾起来,仿佛随时会碎裂。
原来,重复的异常,最怕的是“不重复”的应对。
楼梯间的黑暗包裹住他,白珠悦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刚才的对峙耗费了他极大的勇气,手心的冷汗浸湿了手电筒的握柄。
他不是173平行宇宙的“王者”,他依旧会害怕,依旧需要逃跑。
但他知道,自己和几分钟前的那个“胆小鬼”,已经有了一点不同。
楼梯下方的标识牌上,“26”的数字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下一层的异常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他握紧了手电筒,迈开了脚步。
左侧楼梯间的寂静被白珠悦的脚步声打破,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刚才在二十七层的对峙像是一场小型的胜利,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却也让他更加警惕——这栋大厦的异常,似乎正随着楼层降低,变得越来越“聪明”。
手电筒的光柱落在前方的台阶上,忽然照到一抹金属的反光。他停下脚步,发现楼梯转角的墙壁上,挂着一个老式的摆钟。钟面蒙着一层薄灰,指针却在不知疲倦地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
这很奇怪。之前的楼层从未见过这样的时钟。
白珠悦凑近看了看,钟面上的时间指向三点零五分,但他手腕上的电子表显示的是十四点五十八分。两个时间对不上。
他没再多想,继续向下走。推开通往二十六层的防火门时,“滴答”声忽然变得密集起来,像是有无数个时钟在同时运转。
这一层的走廊里亮着灯,却透着一种陈旧感。墙壁上、办公桌上、甚至饮水机旁,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时钟——老式座钟、电子钟、挂钟、怀表……大小不一,款式各异,每一个都在走动,发出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楼层笼罩。
更诡异的是,所有时钟的时间都不一样。有的指向凌晨,有的停在正午,有的指针倒转,还有的钟面上根本没有数字,只有两根针在漫无目的地旋转。
走廊里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忙碌的办公室都大门敞开,里面的桌椅摆放整齐,电脑屏幕却亮着,显示着静止的桌面,仿佛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白珠悦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滴答”声的间隙里。他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得很长,随着灯光晃动,影子的边缘却像是被时钟的指针切割着,隐隐有些扭曲。
走到走廊中段,他忽然发现脚下的地面有些湿润。低头一看,竟是一滩水渍,水面上漂浮着一个摔碎的电子钟,屏幕已经黑了,但电池还在微弱地闪烁,发出最后一点光芒。
“滴答……”
身后传来一声格外清晰的钟摆声。
白珠悦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走廊尽头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木质挂钟,钟摆正左右晃动,发出沉闷的声响。而挂钟下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灰色的风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个怀表,正低头看着。怀表的盖子敞开着,露出里面精致的齿轮。
“时间是最公平的,也是最狡猾的。”那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会重复,会加速,会停滞……甚至会骗你。”
白珠悦没有说话,握紧了手电筒。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影和之前遇到的“林姐”不同,身上没有那种直白的恶意,却带着一种更深邃的诡异——仿佛他本身就是时间的一部分。
“你在往下走,对吗?”人影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巨大的钟面,指针随着他的话语转动着,“但你确定,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向下’吗?”
白珠悦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花板,又低头看向地面,忽然发现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门牌上,编号是混乱的——有的写着“30”,有的写着“25”,还有的写着“33”,像是被人随意贴上去的。
“你看,”钟面人影抬起拿着怀表的手,怀表的指针忽然疯狂转动起来,“在这里,楼层会骗人,方向会骗人,连你自己的感觉,也会骗人。”
随着指针的转动,周围的时钟忽然开始加速运转,“滴答”声变得急促如鼓点,墙壁上的日历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动着,从一月跳到十二月,又瞬间回到年初。
白珠悦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拉伸、压缩,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叠——他好像看到了三十一层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又好像看到了三十二层那个僵硬的人影,甚至看到了173平行宇宙的自己,正站在走廊尽头冷笑。
“别被时间困住。”钟面人影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声响,传入他耳中,“找到‘不变’的东西。”
不变的东西?
白珠悦猛地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扭曲的景象,不去听那些急促的“滴答”声。他深呼吸,努力回忆队长最初的叮嘱,回忆自己一路走来的目的——排查异常,向下走,找到安全的出口。
对了,楼梯。
左侧楼梯和右侧楼梯的位置,是固定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无视周围混乱的景象和疯狂转动的时钟,凭着记忆中左侧楼梯的方向,迈开脚步狂奔。
“滴答”声在耳边呼啸,人影、景象在他身边飞速掠过,像是在播放快进的电影。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脚步,想让他停下,想让他迷失在这片时间的乱流里。
但他没有停。
直到撞上一扇冰冷的门——是左侧楼梯的防火门。
他反手推开门,冲了进去。
身后的“滴答”声和混乱的景象瞬间消失了,楼梯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白珠悦靠在门上,回头望去,二十六层的防火门紧闭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十五点零一分。而楼梯下方的标识牌上,清晰地写着“25”。
时间没有骗他,楼层也没有骗他。刚才的混乱,只是异常制造的假象。
“不变的东西……是自己的方向。”白珠悦低声说,握紧手电筒,继续向下走去。
二十六层的异常,用时间的迷雾考验他的判断。而他知道,接下来的楼层,只会有更难的考验在等着他。
左侧楼梯间的凉意驱散了二十六层时间乱流带来的眩晕,白珠悦扶着扶手,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稳。电子表上的数字稳定跳动,每一秒的流逝都变得清晰可感,这种“正常”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向下的台阶似乎比之前更长,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延伸,总也照不到底。直到脚下的触感再次变化——水泥台阶变成了光滑的大理石,他才意识到,二十五层到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白珠悦下意识地眯起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整个二十五层,仿佛被镜子吞噬了。
墙壁是镜面,地板是镜面,天花板也是镜面,连办公室的门和窗都被光滑的镜面包裹着。无数个“白珠悦”的身影在镜中晃动,手持手电筒,神情警惕,每一个都和他一模一样,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自己。
手电筒的光柱照在镜面上,立刻被无数次反射,形成一片刺目的光海,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防火门上,镜中的无数个“他”也同时后退,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步感。
“这里……”白珠悦的声音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被镜面反射出无数个重叠的回音,“是二十五层?”
回音消散后,镜面世界陷入一片死寂。没有键盘声,没有人影,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被无数面镜子放大,仿佛整个空间里都塞满了他的声音。
他试着向前走了一步。
镜中的所有“白珠悦”也同时迈步,脚步声在镜海中交织,听起来像是有无数人在和他并肩行走。
白珠悦握紧手电筒,强迫自己冷静。他知道,这一层的异常一定藏在这些镜子里。他仔细观察镜中的倒影——有的倒影眼神更凶狠,有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还有的手里的手电筒变成了漆黑的铁棍……每一个都和他有细微的差别,却又难以一眼分辨。
忽然,他注意到斜前方的一面镜中,那个“自己”的手腕上,没有电子表。
白珠悦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电子表好好地戴在那里,屏幕上的数字清晰可见。
就是它!
他举起手电筒,光柱精准地打向那面镜子。镜中的无表“倒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然后猛地抬手,一拳砸向镜面。
“砰!”
一声脆响,那面镜子应声碎裂。碎片飞溅开来,却没有掉落在地,而是悬浮在半空,折射出更杂乱的光影。而那个无表“倒影”,竟从碎裂的镜中探出了一只手,皮肤苍白,指甲泛着青黑,直直地抓向白珠悦的肩膀。
白珠悦猛地侧身躲开,那只手擦着他的制服掠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他看清了,那只手的手腕处,有一圈深深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捆过很久。
“不止一个……”他心里一沉,余光扫过其他镜面。果然,更多的“倒影”开始变得异常——有的眼睛变成了纯黑,有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还有的正用头狠狠撞击镜面,试图破壁而出。
镜面的碎裂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诡异“倒影”从裂缝中伸出手,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白珠悦知道不能恋战。他快速扫视四周,寻找左侧楼梯的方向。但在这全是镜面的空间里,方向感早已被彻底打乱,所有的镜子都在反射,让他分不清哪条路是通往楼梯间的。
“左面……左面……”他默念着队长的叮嘱,强迫自己回忆楼梯间的位置。通常来说,左侧楼梯会在走廊的尽头,靠近承重墙的位置。
他朝着记忆中“尽头”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无数只手抓挠镜面的刺耳声响。那些诡异的“倒影”似乎被激怒了,撞碎镜面的速度越来越快,有几个已经半个身子探了出来,正迈着僵硬的步伐追赶他。
跑过一面巨大的落地镜时,白珠悦忽然看到镜中的“自己”冲他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指向他的左后方。
是那个有电子表的、最像“正常”的倒影!
白珠悦没有犹豫,立刻转身向左后方跑去。果然,跑了没几步,一面没有被镜面包裹的防火门出现在眼前——是左侧楼梯间!
他冲到门前,身后的追赶声已经近在咫尺。他反手拉开门,冲进去的瞬间,猛地回头——那些从镜中钻出的诡异“倒影”在门口停住了,它们伸出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却无法踏入楼梯间半步,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防火门在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那些刺耳的声响。白珠悦靠在门上,浑身脱力。手电筒的光落在下方的标识牌上,“24”的数字清晰可见。
二十五层的异常,是镜中那些试图取代他的“倒影”。而最终指引他找到正确方向的,竟是那个最“像”自己的倒影。
这栋大厦的诡异,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他喘了口气,握紧手电筒,继续向下走去。下一层的未知,还在黑暗中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