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深叹了口气，伸手想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苏晚下意识地缩了回来。他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收回手，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理解。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乱吧？外面那些报道……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主动将话题引向风暴中心，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歉意”。

“言深，”苏晚抬起眼，目光直视着他，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依赖（这是她反复练习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项目……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有问题吗？你怎么会卷入进去的？”

她的问题看似单纯，却直指核心。

顾言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懊悔”所覆盖：“晚晚，不瞒你说，我也是被利用了。当初晟维那边的人找到我，说看重我的艺术价值，要全力支持我的巡展和项目。我承认，我被那些资源和前景诱惑了。但我真的不知道项目背后有那么复杂的资金运作！直到东窗事发，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了别人洗钱的工具！”

他说得情真意切，甚至眼眶都有些发红，将一个“被蒙蔽的艺术家”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若是在一个月前，苏晚或许会相信他此刻的“真诚”。但现在，她袖口内侧那个微型麦克风（钢笔的一部分）正清晰地记录着每一句话，而她内心的警铃也在大作。

太完美了。他的说辞完美地将自己塑造成无辜的受害者，将所有责任推给了晟维“那边的人”。

“那边的人……是谁？”苏晚追问，语气带着“担忧”和“想帮他搞清楚”的急切。

顾言深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具体是谁，我也不完全清楚，层级很高，很神秘。但肯定不是陆沉舟这边的人。晚晚，你也要小心陆沉舟，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父亲的事……水太深了，我怕他会牵连到你。”

他开始将矛头隐晦地指向陆沉舟，并试图离间他们。这与林薇和陆沉舟本人的判断不谋而合。

“那我该怎么办？”苏晚配合地露出惶恐无助的表情。

顾言深向前倾了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性的“关切”：“晚晚，离开他吧。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我在国外还有些资源，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远离这些是非。就像我们曾经梦想过的那样，好不好？”

他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真实目的——劝她离开陆沉舟，并与他绑定。这个提议，与他之前塑造的“无辜受害者”形象产生了微妙的矛盾。一个自身难保的人，为何还有余力和心思来安排她的“出路”？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感觉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她强压住激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实则用指尖轻轻敲击着咖啡杯壁——这是她和陆沉舟约定的、表示“情况可疑，需要分析”的暗号。她不确定陆沉舟是否能实时监听到这里的一切，但这是他们约定的保险措施。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径直走向柜台询问着什么。他的身影恰好挡住了苏晚和顾言深这边的大部分视线。

也就在这一两秒的视觉盲区中，顾言深似乎以为苏晚的沉默是动摇的表现，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急切，身体更向前倾，用几乎耳语的速度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晚晚，相信我！陆家父子牵扯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他们背后牵扯的势力，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我知道一些内幕，可以保护你！”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苏晚耳边炸响！“陆家父子”、“背后势力”、“内幕”——这些关键词，远比之前的表演更有分量！顾言深绝不仅仅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他知道的，远比他承认的要多得多！他甚至可能……本身就是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

那个“快递员”问完路，压了压帽檐，转身离开了咖啡馆，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苏晚抬起头，看着顾言深那张依旧挂着担忧和深情的俊脸，心底涌起一股寒意。这张面具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算计？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获取的信息已经足够震撼，再多待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言深，”她露出一个疲惫而混乱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毕竟，这关系到我的以后。”

顾言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理解”所取代：“当然，我明白。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但你一定要尽快做决定，时间不等人。随时联系我，好吗？”他递过来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卡片。

苏晚接过卡片，点了点头，起身告辞。走出咖啡馆，阳光刺眼，她却感觉浑身发冷。刚才那场短暂的会面，信息量巨大，真假难辨。

她坐进陆沉舟安排来接她的车里，第一时间检查了那支钢笔，确认录音功能正常。然后，她拿出手机，准备给陆沉舟发信息简要汇报。

然而，她刚点亮屏幕，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陆沉舟的短信，时间显示是在十分钟前，正是她和顾言深谈话的时候。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小心那个快递员。】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那个快递员！陆沉舟果然在监控！而且，他特意提醒她小心那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快递员”？

那个男人……不是巧合？他是什么人？顾言深的同伙？还是……另一方势力？

迷雾似乎更浓了。这次会面，非但没有让她看清真相，反而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谜团和危险之中。她将录音笔紧紧攥在手心，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如履薄冰。

第五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