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极其朦胧的男性侧脸轮廓,出现在屏幕上。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大致的骨骼走向和发型轮廓。
但丁程鑫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个发型,那个额头的弧度,那个下颌线的隐约形状……
像极了刘耀文!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呼吸的瞬间——
【叮——】
又一条信息切入,来自马嘉祺。
内容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匹配。】
声纹比对……匹配?!
丁程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下,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倒了桌上的笔筒,文具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他。
他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手机上那两个字,以及那张模糊却无比刺眼的轮廓图。
是他。
那个在孙国栋临终前听到结案命令的人。
那个让孙国栋感到惊愕和熟悉的人。
那个……可能就是“老枪”,或者至少是“老枪”的合作者的人。
是刘耀文。
他最信任的副队长。
“哐当!”丁程鑫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愤怒、背叛、还有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冰冷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抓起车钥匙和配枪,对着办公室里惊呆的队员低吼一声:“行动组跟我走!立刻定位刘耀文的位置!”
他必须亲自去问个明白。
而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再次响起。是一个未知号码。
丁程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滔天的怒火,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怪异而冰冷的电子音:
“丁队长,看来你已经拿到拼图了。可惜,‘老枪’从不失手。你猜,下一个听到‘结案’命令的,会是谁?”
丁程鑫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冰冷的电子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过他的耳膜。
下一个?
这威胁赤裸而精准,戳中了他此刻最深的恐惧。凶手不仅知道他的进度,甚至预判了他的行动。刘耀文……或者他背后的“老枪”,已经张开了网。
“你是谁?”丁程鑫的声音压得极低,寒意刺骨。
电话那头只有电流模拟出的、低哑扭曲的笑声,随即通讯被切断。
忙音嘟嘟作响,像死亡的倒计时。
丁程鑫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办公室里因他刚才的失态而惊疑不定的队员们。每一张脸都写着茫然和关切,但他此刻看谁都像戴着面具。那个匿名警告、“老枪”的威胁、刘耀文的背叛……像浓雾一样笼罩下来,让他无法再信任任何人。
他需要一支绝对可靠的力量。而现在,他能想到的,只有那个沉浸在死亡真相里的法医。
“小赵!”他点了一个平时沉默寡言、资历最浅的队员,“你,立刻带两个人,去法医中心,把马嘉祺法医和他手上所有关于孙国栋案的物证、数据,全部‘请’到三号安全屋!全程保密,一级警戒!除了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听懂了吗?”
“是!丁队!”小赵虽然不明所以,但被队长眼中从未有过的狠厉震慑,立刻领命,点了两个人快步离开。
丁程鑫则看向其他人,语气不容置疑:“其他人,继续原有任务,加大排查范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也不得与外界进行非必要通讯!这是命令!”
留下这道近乎软禁的命令,他不再看众人反应,抓起车钥匙和配枪,大步流星地冲出办公室。他必须赶在刘耀文察觉之前,先一步控制局面。三号安全屋,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绝密地点,是他最后的堡垒。
---
与此同时,法医中心地下二层。
马嘉祺刚将微电极残留物的进一步分析数据和声纹比对报告的加密包发送出去,解剖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不是常规的节奏。
他抬起头,透过观察窗,看到三个穿着警服、但面色紧绷的陌生年轻面孔。为首的是那个叫小赵的队员。
“马法医,”小赵的声音透过通话器传来,有些干涩,“丁队命令,请您和所有孙国栋案的相关物证,立刻跟我们转移。”
马嘉祺的视线在他们空着的双手和略显僵硬的站姿上停留了一秒。丁队派来的人,不会这么不专业,连证据转移箱都不带。
他不动声色地摘下沾血的手套,平静地问:“转移地点?手续文件?”
“三号安全屋。丁队口头指令,情况紧急,手续后续补办。”小赵回答得很快,但眼神闪烁了一下。
马嘉祺沉默了。琥珀色的瞳孔在镜片后微微收缩。丁程鑫确实知道三号安全屋的存在,但绝不会用“口头指令”和“后续补办”这种方式来调用他和核心物证。
这不是转移。这是劫持。
对方想拿到他脑子里和电脑里的东西,或者,让他和这些东西一起消失。
“稍等,我需要清理数据盘,加密程序启动需要三分钟。”马嘉祺语气毫无波澜,转身走向主控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看似在操作,实则悄然触发了另一个隐藏协议——所有核心数据实时备份上传至一个只有他知道的云端密匣,同时,本地数据启动不可逆的碎片化覆写程序。
然后,他看似随意地,将那个装着微电极残留物的无菌采样袋,滑进了袖口的暗袋里。
“好了。”他转过身,拿起一个空的银色证据箱,将桌面上一些不重要的样本和文件扫了进去,“可以走了。”
小赵似乎松了口气,示意身后两人上前“陪同”。
马嘉祺被“护送”着走出解剖室,穿过冰冷的走廊。就在经过一个消防警报器时,他的手臂“无意”地撞了上去!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楼层!
红光闪烁,人流瞬间出现骚动。
“怎么回事?!”小赵惊怒道。
“意外。”马嘉祺面无表情,但在警报声和人群扰动的掩护下,他极其迅速地将袖袋里那个微型采样袋,塞进了旁边消防栓箱的缝隙里。
做完这一切,他顺从地被小赵三人簇拥着,更快地走向出口。他知道,这只能拖延片刻,对方的目标是他这个人。
他被带上一辆黑色的厢式车,车窗被涂黑。车子立刻发动,驶离法医中心。
车内气氛压抑。小赵坐在他对面,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
“丁队在哪里?”马嘉祺忽然开口。
“到了你就知道了。”小赵避开他的目光。
“你们不是丁队的人。”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伪装。
小赵脸色一变,另外两人也瞬间绷紧了身体。
“马法医,配合一点,对大家都好。”副驾驶座上,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回过头,眼神冰冷,手里多了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马嘉祺。
马嘉祺不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看着那把枪,仿佛在研究一个罕见的解剖样本。对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车子没有驶向市区任何已知的安全屋方向,而是朝着郊外工业区开去。
与此同时,丁程鑫刚刚赶到三号安全屋附近。他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将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观察点,远远地用望远镜观察。
安全屋外表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几分钟后,他的心沉了下去——一辆陌生的黑色厢式车停在安全屋后巷,两个穿着维修工制服、但动作明显受过训练的人正在快速更换门锁和警报系统的外部模块。
他们在接管安全屋。
如果马嘉祺被带到这里……
丁程鑫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对方算准了他会调用马嘉祺和证据,算准了他会来这里!
他中计了!
那个电话,不仅是威胁,更是调虎离山!把他引出指挥部,同时诱捕马嘉祺!
他必须找到马嘉祺!现在!
他猛地调转车头,一边疾驰,一边强行切入内部通讯频道,屏蔽了所有常规线路,直接呼叫技术支援中心的一个绝对可信的老友:“老吴!是我,丁程鑫!最高紧急权限!立刻追踪我手机上标记为‘马嘉祺’的号码信号源!实时定位!快!”
“收到!给我十秒!”老吴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十秒后,一个移动的光点出现在丁程鑫车内的导航屏幕上——正在快速远离市区,前往东郊废弃的工业园!
丁程鑫一脚油门,引擎咆哮着冲向东郊。
---
废弃的厂区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腐败的气味。
马嘉祺被推搡进一个空旷的车间。小赵和那两个假警察撕下了伪装,眼神变得凶狠而专业。拿枪的那个男人(假警察A)用枪口抵住马嘉祺的后腰。
“数据在哪里?硬盘?云端密码?”小赵逼问,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信号干扰器,确保这里无法被追踪。
马嘉祺沉默地看着他们,额角有细微的汗珠,但眼神依旧冷静得可怕。他在计算时间,计算丁程鑫发现异常的时间,计算数据覆写完成的时间。
“不说?”假警察A失去了耐心,用枪柄狠狠砸在马嘉祺的胃部!
马嘉祺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几乎呕吐,但依旧咬紧牙关。
“搜!”小赵下令。
另外一个人(假警察B)粗暴地抢过马嘉祺带来的那个银色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些普通文件和样本。“妈的!耍我们!”
他开始搜马嘉祺的身,搜出了手机、钥匙、工作证,扔在地上,用力踩碎手机。
“核心数据不在本地。”马嘉祺喘息着,声音因疼痛而沙哑,“需要我的生物密钥和动态密码才能从安全服务器下载。杀了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他在拖延,也在试探。对方想要数据,而不是立刻灭口。
“那就把密钥和密码交出来!”小赵揪住他的衣领。
就在这时,车间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极其细微,但在寂静的废弃厂房里,却清晰得刺耳。
“什么声音?”假警察A猛地警惕起来,枪口移向门口。
小赵和假警察B也瞬间紧张起来,侧耳倾听。
外面只有风声和滴水声。
突然——
“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厂房另一侧传来!震得地面都在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小赵惊骇转头。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爆炸声吸引的零点一秒!
“哐当——!”
他们头顶上方,一个废弃的行车吊钩带着断裂的钢缆,猛地砸落下来!正好砸在假警察A和小赵之间!
碎屑飞溅!烟雾弥漫!
“咳咳!”小赵和假警察A被逼得后退,瞬间失去了对马嘉祺的控制视线!
假警察B下意识地举枪朝着吊钩砸落的方向盲目射击!噗噗噗的消音枪声在空旷车间里显得格外沉闷。
烟雾中,一个黑影如同猎豹般扑出!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丁程鑫!
他根本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从通风管道潜入了厂房顶部,制造了小型爆炸吸引注意力,再割断锈蚀的吊钩创造机会!
他目标明确,直扑离马嘉祺最近的假警察B!
格斗术干净利落到残酷,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假警察B持枪的手腕上,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另一只手同时肘击对方喉结!
假警察B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丁程鑫顺势捞起掉落的佩枪,转身,枪口毫不停顿地指向刚刚反应过来的小赵和假警察A!
“别动!”丁程鑫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骇人,杀气凛冽,“放下武器!”
小赵和假警察A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下意识地举枪对峙。
“丁队……你……”小赵脸色惨白。
“我再说最后一次,放下武器!”丁程鑫的声音如同冰碴。
僵持。空气凝固。
被忽略的马嘉祺,趁着这短暂的僵持,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向一个巨大的废弃机床后方,寻求掩护。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现场,评估着局势。
就在丁程鑫的注意力完全锁定小赵和假警察A的瞬间——
异变再生!
“噗——”
一声极轻微的、不同于之前任何枪声的闷响。
站在小赵侧后方的假警察A,身体猛地一僵,额头上突然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他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远程狙击?!
丁程鑫和小赵都骇然变色!
“有狙击手!”丁程鑫大吼一声,猛地扑向马嘉祺所在的掩体方向。
小赵则彻底慌了神,惊恐地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车间高处一个破碎的窗口),下意识地也要找掩体。
但第二声狙击闷响接踵而至。
“噗——”
小赵的胸口爆开一团血花。他低头,看着迅速染红前襟的鲜血,脸上充满了惊愕和茫然,然后重重倒地。
瞬间,车间里只剩下丁程鑫和马嘉祺,以及两具迅速变冷的尸体。
丁程鑫紧紧靠在机床后,将马嘉祺护在身后,心脏狂跳,握枪的手指关节发白。狙击手在哪里?!目标是谁?!灭口?
他小心翼翼地从掩体边缘探出一点视线,快速扫过高处的窗口。
没有动静。
狙击手似乎消失了。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丁程鑫缓缓缩回掩体,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看了一眼马嘉祺,法医的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更加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种锐利的分析意味。
“你怎么样?”丁程鑫压低声音问,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胃部击打,轻微内出血可能。无大碍。”马嘉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条理清晰,“狙击手水平极高。两枪,不同角度,精准清除。不是来救我们的。”
“灭口。”丁程鑫咬牙,“他们任务失败,或者失去了价值。”他看向小赵的尸体,心情复杂。这条线,又断了。
但马嘉祺却微微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小赵尸体旁的地面上。那里,从小赵被血浸透的口袋里,滑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很小的、造型奇特的金属U盘,沾着血,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或许……”马嘉祺轻声道,“他临死前,也想告诉我们点什么。”
丁程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U盘,和他见过的任何警用装备都不一样。
它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而远处,那个神秘的狙击手,或许正透过高倍镜,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丁程鑫的呼吸在胸腔里凝滞了一瞬。
血泊中,那个造型奇特的金属U盘像一只冰冷的眼睛,与他对视。小赵临死前惊愕茫然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但这东西的存在,却暗示着某种未尽的意图。
灭口?还是……递出最后的情报?
狙击手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车间高处的破窗后一片死寂,但那种被锁定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并未散去。
“待着别动!”丁程鑫对马嘉祺低吼一声,身体如同绷紧的弓,猛地从机床掩体后窜出!不是直线,而是利用地上散落的废弃零件和杂物作为间断掩护,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
他在赌,赌狙击手的第一目标是灭口小赵他们,赌对方在完成主要目标后会短暂撤离或观察,赌这零点几秒的空隙!
他扑到小赵尸体旁,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沾血的U盘,一把抓起!几乎同时,身体就势翻滚,躲到另一台更大的锈蚀冲床后面!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他刚才停留的地面爆起一小撮灰尘和水泥碎屑。
狙击手还在!而且反应快得惊人!
丁程鑫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金属机器,心脏狂跳,握着U盘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只差毫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对着马嘉祺的方向打了个手势,示意安全。
马嘉祺从掩体后微微探身,目光迅速扫过丁程鑫刚刚险死还生的路径和地面的弹孔,冷静地判断:“7.62mm亚音速弹,定制消音。射角来自11点方向,高度约15米。对方很可能在移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