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男离开的第三天，崇明岛的雨就没停过。陈深坐在木屋窗边，手里攥着那张写满密语的报纸，指尖反复摩挲着“寻人启事”栏里的一行字——“寻木匠，寻遗失的玉兰木梳，见报速往静安寺钟表店”。
这是李小男从上海发来的第一条消息。老周坐在桌前调试电台，电流的滋滋声混着雨声，在狭小的木屋里格外清晰：“‘玉兰木梳’是你们约定的安全信号，说明她已经在上海稳住了。但‘静安寺钟表店’上个月被苏三省查封了，她不可能不知道，这背后肯定有别的意思。”
陈深把报纸铺在桌上，用显影剂轻轻涂抹“钟表店”三个字。几秒后，纸上慢慢浮现出一行小字：“苏三省查抄联络点，捕走三人，关押于行动处地下室。”他的手猛地攥紧——李小男是在冒险传递消息，行动处地下室守卫森严，想救人比登天还难。
“组织刚传来消息，被抓的三人里有‘老枪’，他手里握着上海地下党所有交通站的名单。”老周的声音沉了下去，“要是老枪扛不住招了，咱们在上海的暗线就全毁了。”
陈深摸出怀表，表盖的裂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他想起毕忠良之前放他走时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了个冒险的念头：“我回上海。毕忠良现在被苏三省架空，但他在行动处还有人脉，说不定能帮咱们混进地下室。”
“不行！”老周立刻反对，“苏三省现在到处抓你，你一露面就会被盯上。而且毕忠良现在自身难保，不一定会帮你。”
“可除了我，没人能接近毕忠良。”陈深的语气很坚定，“我扮成修表匠，混进行动处附近的小店，先跟毕忠良联系上。李小男在上海能帮我打掩护，只要拿到老枪的关押位置，咱们就能想办法救人。”
老周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头：“我给你准备假身份和通行证，明天一早走。记住，要是毕忠良不配合，立刻撤回来，别硬撑。”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陈深穿着粗布长衫，背着修表工具箱，登上了去上海的小船。船靠岸时，他看见码头贴着自己的通缉令，照片上的他眼神锐利，和现在这身落魄的打扮判若两人。
他低着头，快步走进巷弄，按照李小男留下的线索，找到一家隐蔽的裁缝店。店主是个白发老人，看见陈深手里的怀表链，立刻把他拉进里间：“李小姐说你会来，她让我给你带句话，‘行动处每天下午三点换岗，地下室后门有个通风口，只有老门卫有钥匙’。”
陈深接过老人递来的假身份证，上面写着“沈木匠，修表匠”。“李小男现在在哪？她安全吗？”他追问。老人摇了摇头：“她只来过一次，说要去行动处附近的咖啡馆蹲守，之后就没消息了。”
下午两点半，陈深背着工具箱，站在行动处对面的咖啡馆里。他假装修表，眼睛却盯着行动处的大门。三点整，换岗的卫兵刚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是毕忠良的贴身警卫小马。
陈深立刻追上去，在巷口拦住他：“小马，我是陈深，帮我给毕处长带句话，就说我有‘老枪’的消息。”小马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脸色发白：“陈队，你怎么还敢回上海？苏队长下了死命令，见到你格杀勿论！”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陈深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塞进小马手里，“你告诉毕处长，要是想保住行动处，就今晚八点在老地方见。”
小马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头：“我会帮你带话，但毕处长来不来，我不敢保证。”
晚上八点，陈深在之前和毕忠良常去的小酒馆里等着。酒馆里人不多，他坐在角落，手里握着怀表——只要毕忠良不来，他就立刻撤离。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毕忠良走了进来，穿着便装，脸色憔悴。“阿深，你胆子真大，还敢回上海。”他坐在陈深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酒，“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老枪被关在行动处地下室，苏三省想逼他交出名单。”陈深压低声音，“要是名单被苏三省拿到，他会把所有罪责推到你身上，到时候特高课不会放过你。”
毕忠良的手顿了一下，眼神复杂：“你想让我帮你救老枪？”
“我只要你帮我混进地下室，剩下的事我自己来。”陈深盯着他的眼睛，“你欠我哥一条命，现在是你还的时候了。”
毕忠良沉默了很久，最终喝光杯里的酒：“明天凌晨一点，我让小马在地下室后门等你，他会给你钥匙。但你记住，要是被苏三省发现，我绝不会认你。”
陈深松了口气，刚要起身离开，就听见酒馆外传来脚步声。毕忠良脸色一变：“是苏三省的人，快从后门走！”
陈深立刻钻进后门，顺着巷弄跑。他回头看了一眼，酒馆的灯已经灭了，心里却沉甸甸的——明天凌晨的行动，注定是一场硬仗。他摸了摸怀里的怀表，想起李小男还在上海的某个角落等着消息，脚步又快了几分。
上海的夜色里，暗流涌动。他知道，只要过了明天，要么救出老枪，保住暗线；要么，永远留在这黑暗里。但他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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