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的炊烟在晨光里飘得又轻又远,战士们围着篝火煮着热粥,搪瓷碗碰撞的脆响混着笑声,驱散了一夜的疲惫。陈深坐在帐篷边的石头上,小李正帮他重新处理腿伤——绷带解开时,伤口还渗着血丝,周围的皮肤肿得发亮。
“得再养几天才能利索,不然走路还得瘸着。”小李用温水擦着伤口周围的泥垢,语气里带着心疼,“你这伤是在日军据点挨的吧?我听夜莺同志说,你为了拿情报,硬扛着枪伤跑了半条街。”
陈深笑了笑,没多说——那晚在据点的惊险,还有梅叔最后推他出门的力道,现在想起来还像在眼前。他摸了摸怀里的怀表,指尖碰到双徽的纹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截获的对讲机:“赵连长,这对讲机里会不会有日军的通讯频率?说不定能监听他们的消息。”
赵连长刚从军火堆那边过来,手里拿着个铁皮盒子,闻言立刻凑过来:“你提醒得对!我们的通讯兵懂这个,让他拆开来看看。”他把铁皮盒子递给陈深,“这是从‘富士丸’货舱最里面找的,锁得特别严实,刚撬开,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陈深打开盒子,里面铺着一层绒布,放着个巴掌大的黑色本子,封面上印着日军的军徽。翻开第一页,全是密密麻麻的日文,还有些奇怪的符号——像是密码。
“是密码本!”夜莺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神亮了,“之前我们在上海潜伏时,就听说武田手里有本新密码,日军的前线通讯全靠它,没想到藏在军火船里。”
赵连长眼睛一瞪,立刻把密码本收起来:“这可是宝贝!得赶紧让人送回总部,让破译组的同志研究,要是能解开,以后日军的动向我们就能提前知道了!”他刚要喊通讯兵,帐篷外突然跑进来一个战士,脸色慌慌张张的:“连长!下游发现日军的巡逻艇了,大概有三艘,正往这边来!”
笑声瞬间停了,营地的气氛一下绷紧。赵连长立刻站起来,摸出手枪:“所有人戒备!一营留下两人看着军火和密码本,其他人跟我去江边埋伏!陈深,你腿伤重,跟夜莺留在帐篷里,看好密码本!”
“我能去!”陈深撑着石头想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被夜莺扶住了。
“听话,你现在去了也是拖累。”夜莺把他按回石头上,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守着密码本,也是在完成任务——这东西比什么都重要,不能让日军抢回去。”
陈深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又摸了摸怀里的双徽,最终点了点头:“好,你们小心。”
赵连长带着战士们往江边跑,营地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夜莺把密码本放进铁皮盒,藏在帐篷角落的干草堆里,又从背包里摸出两把枪,一把递给陈深,一把自己攥着:“要是日军冲进来,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陈深握着枪,指尖有些发凉——不是怕,是恨。他想起苏三省跳江时的背影,想起武田在对讲机里的怒吼,这些人手里沾着多少中国人的血,现在还想来抢密码本,想继续祸害前线的同胞。
突然,远处传来枪声,还有手榴弹爆炸的闷响。陈深的心一下提起来,忍不住往江边的方向望,却只能看见树影晃动。夜莺按住他的肩膀:“别慌,赵连长经验丰富,肯定能打退他们。”
可枪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日军的喊叫声。夜莺皱起眉,走到帐篷门口,撩开帘子往外看——只见两个日军士兵举着枪,正朝着帐篷的方向跑,后面跟着几个新四军战士,在追着开枪。
“不好!他们冲过来了!”夜莺立刻关上门帘,转身对陈深说,“你躲在干草堆后面,我去对付他们!”
陈深刚要说话,帐篷门突然被踹开,一个日军士兵举着枪冲进来,嘴里喊着日文。夜莺立刻开枪,“砰”的一声,子弹打在日军的胸口,他晃了晃,倒在地上。
另一个日军跟着冲进来,看见同伴倒地,立刻举枪对准夜莺。陈深忍着腿伤,猛地扑过去,撞在日军的腰上——日军吃痛,枪掉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陈深的腿被压住,疼得他冷汗直冒,却死死攥着日军的胳膊,不让他去捡枪。
夜莺趁机捡起地上的枪,对准日军的头:“不许动!”
日军脸色煞白,挣扎着想要反抗,陈深咬着牙,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日军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两人喘着气,刚要起身,帐篷外传来小李的声音:“陈深同志!夜莺同志!你们没事吧?日军被打退了!”
夜莺撩开帘子,看见小李带着两个战士跑过来,脸上沾着泥:“没事吧?刚才看见两个日军冲过来,吓死我们了!”
“没事,解决了。”陈深撑着站起来,腿又开始疼,“赵连长呢?”
“连长在江边清点人数,让我来看看你们,还有密码本。”小李走进帐篷,看见地上的日军,又看了看干草堆里的铁皮盒,松了口气,“还好你们没事,密码本也在。”
没过多久,赵连长回来了,身上沾着些血渍,脸色却很轻松:“日军的巡逻艇被我们打沉了一艘,另外两艘跑了,就是可惜让他们跑了几个兵,估计会把这里的情况报给武田。”他走到陈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听说你还跟日军扭打了?好样的!”
陈深笑了笑,没说话——他只是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受伤,不想再让密码本落入日军手里。
当天下午,总部派来的人到了,接走了密码本和截获的军火。赵连长把陈深和夜莺叫到帐篷里,递过来两封电报:“总部的命令,一是表彰我们这次截获军火船的功劳,二是让你们俩尽快回上海。”
“回上海?”陈深愣了一下,“武田现在肯定在找我们,回去不是更危险?”
“正因为危险,才需要你们回去。”赵连长指着电报,“总部收到消息,武田在上海要搞个‘清乡计划’,要搜捕潜伏在上海的地下党,还说要找‘麻雀’——他们还不知道你就是‘麻雀’,你回去能继续潜伏,收集‘清乡计划’的情报。”
夜莺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对陈深说:“我跟你一起回去,在上海我们互相有个照应。”
陈深看着电报上的字,又摸了摸怀里的怀表——双徽的纹路硌着掌心,像是在提醒他,上海还有未完成的事,还有需要保护的人,还有像哥哥、梅叔一样在潜伏的同志。
“好,我们回去。”陈深抬起头,眼神坚定,“武田的‘清乡计划’,我们不能让他成了;苏三省跑了,我也要找他算账,为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报仇。”
赵连长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摸出两张假身份证,递给他们:“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新身份,陈深,你叫‘沈山’,是个做布匹生意的商人;夜莺,你叫‘林晚’,是他的伙计。明天一早,会有人送你们去火车站,回上海的路要小心。”
当晚,陈深坐在篝火边,看着远处的江面——夕阳把江水染成了橘红色,像撒了一把碎金。夜莺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粥:“明天就要回上海了,紧张吗?”
“有点,但更多的是踏实。”陈深喝了口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暖了全身,“只要能接着跟武田斗,能为抗日做些事,就不觉得怕。”
夜莺看着他,笑了笑:“我也是。不管在上海有多危险,我们一起扛。”
陈深抬头看向夜空,星星已经慢慢亮起来,很暗,却很坚定。他知道,回上海的路肯定不好走,武田的“清乡计划”会是一场恶战,苏三省也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不怕——他有夜莺做伴,有哥哥留下的双徽,有组织做后盾,还有心里那点不灭的光。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陈深和夜莺就背着简单的行李,跟着送他们的战士往火车站走。晨雾又起来了,裹着他们的身影,却挡不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等我们在上海站稳了,就给总部发消息。”夜莺走在前面,回头对陈深说。
陈深点了点头,摸了摸怀里的怀表,心里默念:哥,梅叔,我要回上海了,接着替你们,替所有牺牲的同志,走下去。
火车站的汽笛声在晨雾里响起,一列绿皮火车慢慢启动,朝着上海的方向驶去。陈深坐在车窗边,看着外面倒退的树影,眼神里没有迷茫,只有坚定——上海的潜伏迷局,还没结束;属于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