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比优斯的光粒彻底消散在矿坑的寒风里,死寂像潮水般涌来,连空气都变得沉重。我跪在冻土上,将那枚焦黑的贝壳紧紧贴在胸口,贝壳残留的温度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却始终烫不穿龙核外层那层冰冷的壳——它像个无情的旁观者,将所有情绪都隔绝在外。
雷欧仍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手臂轻轻环在我肩上,他肩甲裂口渗出的血滴落在冻土上,瞬间凝成细小的红晶,在昏暗的矿坑里泛着冷光。“……南若。”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光之战士,更像个耗尽力气的旅人,“呼吸,别停。”
我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屏着气,胸腔像被铁丝勒紧,连呼吸都忘了。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极夜的寒意瞬间刺穿喉咙,带来生涩的痛感,可这痛感也让我找回了“活着”的实感——原来我还没彻底变成龙核的傀儡。
就在这时,系统面板突然弹出,幽紫色的文字在我眼前跳动,像托雷基亚隔空投来的冰冷视线:
【主线任务更新:3小时内携带龙核抵达“星律前哨”,超时将触发电击等级Ⅴ】
我下意识攥紧贝壳,边缘的焦痕硌得指节发白。雷欧瞥见我手腕的动作,目光扫过我眼前的虚空,却什么都看不见——龙核的信息对他完全屏蔽。“走吧。”我撑着地面站起身,膝盖上的沙粒簌簌落下,“他们给我下了时限,我们没时间耗了。”
雷欧没有问“他们”是谁,也没有追问时限的事,只是抬手轻轻抹去我额头的血迹,然后撕下自己披风的一角。那披风还带着他的体温,他小心翼翼地把梦比优斯留下的贝壳包好,系在我腕侧,动作轻柔得像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别再弄丢‘家’的坐标。”他说,眼底的光芒比矿坑外的星辰更亮。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落下泪来,可龙核像被设定了程序,连泪腺都牢牢锁住。我只能咬着唇,把所有情绪都压回心底。
我们沿着废弃矿坑的检修井道向上爬。井壁上的金属梯早已生锈,每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断裂。爬出矿坑时,行星地表的狂风迎面扑来,风速至少达到120米/秒,沙石像无数锋利的小刀片,狠狠切割着雷欧为我撑起的赤色护膜,护膜表面已经布满细小的裂痕。
雷欧胸口的能量指示灯早已闪成橘色,那是能量即将耗尽的信号,可他仍坚持走在风口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下大部分砂石。我跟在他身后,数着他背上的伤痕:三道陈旧的裂痕早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的印记,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那是托雷基亚的暗能量腐蚀留下的焦黑,边缘仍在不断渗出光粒子,像在无声地诉说着疼痛。
“再撑40公里,前面有采矿公司留下的穿梭机。”雷欧在呼啸的风声里回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我之前存过坐标,别怕。”
我点头,脚步却有些沉重。我知道,40公里只是物理上的距离;而真正的难关,藏在我体内——那颗不断苏醒的龙核,正一点点啃咬着我的骨头,试图彻底掌控我的身体。
途中,我们遭遇了第一波追兵——三架光之国的“银鸢”小型巡逻机。它们的探测灯扫过我们,很快捕捉到雷欧的生命信号,公共频段里传来冰冷的识别请求:“请出示身份徽章,确认是否为光之国在册战士。”
雷欧停下脚步,下意识把呼吸频率调到最低。他犹豫了不到半秒,突然抬手,狠狠掐灭了自己的信号发射器——那是光之国战士与总部联系的唯一凭证,一旦主动关闭,就会被默认成“叛逃者”。
“你疯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没有信号,他们会直接判定你叛逃!”
“如果带着龙核回光之国,你只会被当场解剖,研究龙核的秘密。”雷欧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别人的结局,“我答应过你,要先保你活着。”
“可你会成为光之国的叛徒,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我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雷欧侧过头看我,灰黄色的沙尘暴里,他的眼睛是唯一的亮色,像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叛徒也好,罪人也罢——”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腕侧的贝壳上,语气变得无比坚定,“我只要你自由。”
那一瞬,我胸腔里的龙核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像是被某种更炽烈的光灼伤。我慌忙别过脸,不敢再看雷欧的眼睛——我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放弃所有,跟着他逃离这该死的命运。
我们趁着“银鸢”还没锁定位置,飞快地跳进废弃的磁悬轨道。雷欧用体内仅剩的能量轰开轨道旁的检修门,拖着我跌进空空荡荡的载货厢。轨道尽头,果然停着一架老旧的行星穿梭机,外壳布满锈洞和划痕,像一具风干的骨头,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雷欧爬进驾驶舱检查,很快皱起了眉:“能源只剩7%,导航晶体也被矿工撬走了。”他没有犹豫,直接拆下自己胸口闪烁的能量灯,徒手拧开穿梭机的管线,将能量灯里的光能一点点灌进能源仓。
当穿梭机的指示灯从红色转为绿色时,雷欧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肩甲的裂口突然喷出大量光粒子,像一场微型的流星雨,落在驾驶舱的地板上,很快又熄灭。我冲过去扶他,他却挣扎着把驾驶杆塞进我手里:“你来开,我教过你的。”
我愣住了——在矿坑的那个夜晚,他曾用石子在地上画过穿梭机的简易操作图,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在打发时间,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算好了所有退路。
我咬着牙坐上驾驶位,双手紧紧握住控制球。雷欧靠在我的椅背上,呼吸浅得像随时会中断。“起飞后,沿着174航迹点滑行,能避开光之国的主雷达。”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别回头,一直往前……”
“那你呢?”我忍不住回头,看见他闭着眼睛,睫毛在仪表盘的冷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睡一觉。”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知道,他不是睡,是能量耗尽后的休克。我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推动控制球,穿梭机在刺耳的轰鸣声中缓缓升空,像一只笨拙的鸟,挣扎着飞向大气层。
穿梭机刚冲出大气层,行星背面突然升起三枚闪烁着红光的追击弹——那是光之国专门为叛逃者准备的“天裁”系列武器,一旦锁定目标,就会不死不休。
雷达警报尖叫成一片,红色的警告灯在驾驶舱里疯狂闪烁。我猛地压下操纵杆,把仅剩的7%能源全部推给尾喷口,穿梭机剧烈地抖动起来,像随时会散架的风筝。
就在这时,后座的雷欧突然睁开眼睛,他用手撑着座椅,一寸寸挪到舱尾,动作艰难得让人心疼。“你干什么?”我回头吼道,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借点光。”他笑了笑,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伸手拉开舱门,宇宙的真空瞬间涌入,舱内的杂物被卷成漩涡,疯狂地向舱外飞去。我惊恐地想减速,却被他厉声喝止:“别停!继续往前飞!”
雷欧站在舱门边缘,双手交叉在胸前——那是奥特战士释放大招的起式。可他体内早已没有足够的能量,他要做的,是以自身为引,引爆穿梭机的舱尾能源仓。
“住手——”我想冲过去拉住他,声音却被真空撕碎,根本传不到他耳边。
雷欧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却笑得格外温柔,像在告别。“欠你的,先还一半。”
话音落下,他纵身跃出舱门。身体在真空中发出赤红的微光,像残烛最后一次跳动,微弱却执着。下一秒,舱尾的能源仓被引爆,巨大的冲击波将我们的穿梭机掀出雷达的锁定范围,也将那三枚追击弹彻底炸毁。
火光中,雷欧的身影被冲击波抛向深邃的宇宙,像一片燃尽的枫叶,慢慢被黑暗吞没。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眼泪终于冲破龙核的禁锢,顺着脸颊滑落,在驾驶舱的低温里瞬间凝成冰珠。
我跪在驾驶座上,把腕侧的贝壳贴在嘴唇上,咬得嘴唇出血。雷欧,你欠我的,还没还完。你不准死,绝对不准。
能源耗尽后的第37分钟,光之国边境的哨塔“天琴之梯”捕捉到了这架“幽灵船”。穿梭机的外壳布满焦黑的痕迹,舱门缺失了一半,驾驶座上蜷着一个女孩,腕侧系着一枚焦黑的贝壳,双眼空洞得像失去了灵魂。
哨兵把我从机舱里拖出来时,我听见他们低声议论:“听说了吗?雷欧叛逃了,好像被托雷基亚策反了。”“刚才的追击弹全被引爆了,他自爆了能源仓,估计尸骨无存了。”
我闭上眼,任由他们把我扔进临时羁押舱。胸腔里的龙核异常安静,像个沉睡的怪物,可我清楚地知道,它正在悄悄消化雷欧残留的光——那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却成了龙核的“养料”。
系统面板再次弹出幽紫色的文字:【支线任务失败:雷欧确认死亡,电击等级Ⅴ准备中】
我却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羁押舱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悲凉。你们判他叛国,骂他叛光,可你们永远不知道,他才是光之国真正的光。而光,是不会熄灭的。
羁押舱的灯管闪烁了三下,切换成审讯模式。舱门缓缓打开,一名穿着银蓝制服的女军官走了进来,她肩上的肩章显示着“星律执行司”的标志——那是光之国负责审判的最高机构。
她把一份电子罪状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冰冷的文字列出了雷欧的三大罪状:
1. 擅自销毁身份信号器,主动切断与光之国的所有联系;
2. 自爆能源仓,毁灭追击证据,涉嫌包庇叛逃者;
3. 掩护高危目标(龙核容器)逃脱,造成三名巡逻兵失踪。
罪状的落款处,盖着光之国最高法庭的红色印章,像一道烙印,狠狠打在雷欧的名字上。
女军官的声音冷得像宇宙的真空:“签字吧,确认雷欧叛逃属实,你可以被降格为‘被胁迫者’,获得从轻发落的机会。”
我盯着那枚鲜红的印章,眼前突然闪过雷欧肩甲滴落的血晶,闪过他跃出舱门时温柔的笑,闪过他说“我只要你自由”时坚定的眼神。我拿起桌上的电子笔,在罪状的末尾,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伪造。”
女军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光之国最高法庭的判决!”
我把电子笔扔回桌上,抬头看向她,目光里带着龙核觉醒后的冷冽,一字一顿地说:“雷欧·奥特曼,无罪。”
“有罪的是——”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银黑色的龙鳞在羁押舱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你们养在我身体里的这头龙。”
下一秒,胸腔里的龙核突然炸裂,银黑色的光芒冲破羁押舱的顶棚,像一柄逆刃的剑,直指“天琴之梯”的天穹,仿佛要将这虚伪的“正义”彻底劈开。
——第三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