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带了谁？有没有按我说的安排？”在上马车前往“风云农庄”前，小燕子再次跟乾隆确认道。
“都安排好了，带的人也都是和你商议过的那些。你知道朕如今最怕的是什么，朕不敢背着你乱来的。”
乾隆委屈巴巴的，媳妇儿这几天凶得不得了。
“你还好意思委屈？回头再收拾你，上马车吧！该出发了。”
小燕子说完也没等乾隆扶她，自己个就爬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的乾隆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生怕又惹得小燕子生气。
“你为什么不说话？”小燕子看了眼像个受气包一样的乾隆。
“不敢说，说多错多，到时候又气的你跳脚。”
“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不是的，也只有你才敢这般凶朕，别人都不敢的。朕也只有在你面前，才是这般没出息的。”
“还知道为你自己辩驳几句呢？我当你跟个傻子似的，啥也不知道说呢。”
“燕儿，别生气了！朕真的知错了。朕什么都听你的，你就别再挖苦朕了。行吗？”
“看你表现。”
风云农庄
乾隆和小燕子刚下马车，萧剑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
小燕子原以为见到自己的哥哥，心情多少都会有些激动的。可此刻，她发现自己内心竟然平静得很，一点激动都不曾有。
反倒是萧剑，在看到小燕子时，眼眶都泛了红。或许在他心里，小燕子这个妹妹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小燕子迈开步子要往院子里走，乾隆几乎是在小燕子刚迈开腿时，就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在走向萧剑的这段距离，乾隆始终都把小燕子护在自己身后的。他的这一举动，倒让萧剑心中有些意外。
乾隆正想开口说话，就被小燕子一把给拽了个趔趄。小燕子一眼扫过去，他便跟个听话的小媳妇儿样，乖乖的站在小燕子身旁，嘴巴闭得紧紧的。
萧剑看到这一幕，拳头捏的“咔咔”作响，立即就要上前取乾隆的性命。
小燕子身形一闪挡在了乾隆身前，乾隆正想跳上前，小燕子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要护着他？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杀了他，替爹报仇！”
萧剑看着小燕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说这话不觉得多余吗？我既然来了这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爹是怎么死的。正因为知道爹是为何死的，我才会护着他。”
小燕子的话让萧剑难以接受，“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们的爹该死？你为了这个男人，连自己的爹都不要了？”
“别给我扣这顶不孝女的帽子，你也是有思想的大人，不是三岁小孩了。我们的爹做的那些事儿，当真冤枉吗？
我们的娘自刎是因为爹的死没错，但如果爹不做那些事情，他会被杀吗？娘又会随他而去吗？
爹拥护的那些人在爹出事儿时是怎么做的？可有为爹奔走过？在我们的家被抄时，可有救济过？都没有吧！爹为了那么一群畜生，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结果呢？他们为了自己活命，拼了命的和爹划清界限。
他们不是要反清复明吗？爹为了他们的复辟大计出生入死，怎么在紧要关头，那群口口声声嚷着要反清复明的畜生都退缩了？
是他们把爹推向了死亡这条路，你要报仇就应该找他们报去，而不是是非不分的，自以为是的来找弘历报仇。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可有半点错处？你再想想，倘若处在弘历位置上的那个人是你，你又会作何选择？”
萧剑捏着拳头的手猛地一颤，指节泛白的力度松了几分，方才还烧得滚烫的眼底瞬间蒙上一层迷茫。
他盯着小燕子，喉结滚动了两下，却没像方才那样立刻反驳，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得厉害——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细节，那些“反清复明”义士在父亲死后作鸟兽散的模样，突然顺着小燕子的话翻涌上来，扎得他心口发疼。
“你……你胡说！”
他梗着脖子嘶吼，声音却比刚才弱了半截，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辩解苍白得可笑。他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乾隆。
先前满脑子的“杀父之仇”，此刻竟掺进了一丝犹豫——若易地而处，他当真会放过一个谋逆的人吗？
小燕子瞧着他松动的模样，又补了一句：“我没胡说，我只说你不敢想的实话。你要是真为爹好，就该分清谁是真仇人，什么又是你一直攥着不放的执念。”
萧剑的拳头终于松开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他低下头，盯着脚下的泥土，良久才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混着不甘与茫然。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乾隆身上，那眼神里还裹着没散的恨，却少了先前不管不顾的狠劲。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要把这些年压在心里的怨怼都喘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声带着颤音的质问：“就算他们背信弃义，可他的刀，终究落在了爹的脖子上！这血债，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往前走了半步，脚尖几乎要碰到乾隆的鞋边，可手却没再像之前那样攥紧拳头，只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老茧——那是这些年颠沛流离、练剑复仇磨出来的印记，此刻却像是在提醒他，这么多年的执念，好像要被小燕子的几句话戳出个窟窿。
“那你想怎么样？杀了他？明明你刚刚就已经明白了，换成是你，你也不一定就会放过像我们的爹那样的人。不是吗？
既然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你又怎么能要求弘历去做到？这些年你背着这样的仇不累吗？你真的觉得你应该杀了弘历吗？
你杀了他，你能活吗？我能活吗？你所谓的报仇是要拿我们兄妹，甚至更多人的性命去换吗？这样的报仇意义又在哪里？娘死前有交代什么话给你吧？你做到了吗？你就不怕娘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吗？”
小燕子说完后便死死盯着萧剑，其实她也根本不知道她娘到底有没有跟她哥交代过什么话。她只有赌一把，赌那个她没有任何记忆，又知书达理的娘亲，真的有给她哥交代过什么不要报仇，好好活着之类的话。
小燕子的话将萧剑的思绪拉回到了那个与娘决别的日子。
“风儿，记住你妹妹小云肩后的这个燕子形胎记，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把妹妹找回来。
还有……不要替爹娘报仇，是你爹他错了！娘得去陪着他，好好说说他，下辈子再别犯这样的错误。
找到妹妹后，你们兄妹要相互扶持，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不要报仇……”
此刻萧剑脑海里全都是他们娘的声音……全都是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萧剑浑身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他抬手捂住胸口，指尖冰凉得发颤。和娘分别前，娘那些不要报仇的叮嘱，混着小燕子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冲撞，撞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娘……娘说……”他张着嘴，声音碎得不成样子，眼眶里的红血丝愈发浓重，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练剑练到起茧，无数次在夜里攥着剑柄，幻想过亲手刺穿乾隆的喉咙，可现在，这双手却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不要报仇……好好活着……”萧剑喃喃地重复着娘的话，先前那股子执念像是被抽走了筋骨，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他看向小燕子，眼神里没了怨怼，只剩无尽的茫然和愧疚，“我……我竟忘了娘的话……我只想着报仇，却没想过……没想过杀了他，我们兄妹……”
话没说完，他突然双腿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多年的仇恨与娘的遗愿在他心里撕扯，最终还是娘的那句“不要报仇，好好活着”占了上风，只是这放下的过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小燕子看着萧剑跪在地上颤抖的模样，心中也并不好过。她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拍了拍萧剑的后背。
“哥，起来吧，地上凉。”她的声音放得很柔，没了跟乾隆斗嘴时的泼辣，也没了跟萧剑争辩时的尖锐，“娘的话没白说，你现在想通，总比一直钻牛角尖好。”
见萧剑还是没动，小燕子又补充道：“报仇这事儿，本来就不是娘想看到的。若是再揪着不放，苦的是咱们自己。以后……你要是愿意，咱们兄妹俩，也能像别人家的兄妹那样，偶尔说说话、吃顿饭，不好吗？”
她说着，伸手想去拉萧剑的胳膊，指尖刚碰到他的衣袖，就见萧剑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却没了之前的戾气，只剩劫后余生般的茫然。
小燕子心一横，干脆用力把他拽了起来，又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尘土：“别跪着了，再跪下去，一会儿该腿疼了。有这功夫，不如想想往后日子怎么过——总不能一直背着‘仇’过日子，对吧？”
萧剑被小燕子拽起来时，还没完全从情绪里缓过神，肩膀仍微微发颤，却顺着她的力道站直了身子。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你说得对……是我钻了牛角尖，让娘的话落了空。”
他看着小燕子，眼神里渐渐没了茫然，多了几分真切的暖意。没了“仇人之侧”的偏见，只觉得她眉眼间那股直率的劲儿，竟莫名让人心安。
“往后……往后若你有难处，或是想找人说说话，派人捎个信，我……我随叫随到。”
他顿了顿，又看向一旁始终没敢插话的乾隆，虽还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生硬地补充了一句：“今日之事，是我糊涂，往后……不会再提报仇的话。”说完，他错开目光，重新落回小燕子身上，嘴角扯出一个极浅的笑：“你说的那种日子……我愿意试试。”
风掠过农庄的树梢，带着几分暖意，吹散了先前剑拔弩张的戾气。三人站在院子里，虽还有些生涩，却已然没了仇怨的隔阂，像是终于朝着“家人”这两个字，迈出了轻轻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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