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在御花园里的气场全开，在后宫众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宸贵妃娘娘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没脑子。
令妃坐在自己的寝宫里，看着自己的肚子，心中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腊梅在一旁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皇上将小桃罚去了辛者库，却没有将她送到辛者库。
这是她和令妃都想不通的一个点，这次是她们大意了。以为那翠玉宫的人多少能成点事儿，没曾想她们如此不堪一击。
“出去，没有本宫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令妃的声音充满了冷厉，整个人就如同恶鬼附身一样，再也没了之前她所表现出来的温婉贤淑。
腊梅却是如蒙大赦般的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令妃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将目前的局势在心中捋了不下百遍，可就是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以往还能指望皇后闹出点什么事儿，她坐山观虎斗就好。可如今，不知道皇后是哪根筋搭错了，一点斗的欲望都没有了。
其他妃嫔经过御花园一事，怕是也不敢再造次了。至于愉妃，倒是想斗，但她没脑子，不堪重用。
这一圈想下来，她连一个趁手的帮手都找不到。当真是天要亡她魏氏吗？她不服！
夜里，永琪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如意馆去。班杰明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能忍心对他置之不理。
“喝点水吧，你瞧瞧你那样子，嘴唇都干成什么样了。”
“有酒吗？”
永琪对班杰明放到他面前的水视而不见，反而问起了酒。
“酒当然有，但是你确定你要喝吗？你可以喝吗？我不明白，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为了什么？因为小燕子吗？可……是你主动放弃了她。既然是你主动的，那你现在这副样子不觉得多余吗？”
“是，是我主动放弃了她。她跟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没办法为了她不顾我额娘的死活，没办法为了她不顾一切。
既然如此，就让她恨我，让她认为我是个胆小鬼，是个不敢为爱争取的懦夫。这样一来，她奔向皇阿玛的路才会更顺畅，不是吗？”
“什么？！你……你从来就没背叛过她？你心里一直都爱着她的是不是？”
永琪凄苦一笑，“现在我还爱不爱她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心里也已经完全没有我了。我做到了，把她推向了这世上最厉害最爱她的男人身边。
她往后的人生将是一路坦途，再也没人可以欺负她，伤害她。这就够了！”
班杰明从来没想过，永琪的背叛竟然从来都不存在。他所有的行为都只是为了把自己心爱的姑娘，推向一个更适合她的人。
班杰明没再说什么，转身去酒柜拿了他家人从大不列颠带过来的洋酒。
“这是我家人托商队带过来的洋酒，很烈！或许它可以让你暂时忘记这些痛苦，但也只能是暂时！你想喝的话，我陪你。”
“好兄弟！”
永琪一掌拍在了班杰明的肩上，班杰明没再说什么，给两个各自倒了一杯。
洋酒入杯，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碎的光，辛辣的气息直冲鼻腔。永琪抓起酒杯，仰头便灌了大半，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可心底的憋闷却似松了些许。
“咳咳……”他咳得眼眶发红，眼泪却没掉下来，只是望着杯底残留的酒液，自嘲地笑了，“班杰明，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亲手把自己心爱的人推走，还要装作毫不在乎，看着她成为皇阿玛的贵妃，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班杰明抿了口酒，酒劲顺着喉咙往下沉，烧得胸口发暖：“傻，但也不算错。你比谁都清楚，小燕子那样的性子，在你这儿要受额娘的气，要被宫规束缚，可在皇上那儿，她能随心所欲，能被捧在手心里。你做的，是为她好。”
“为她好？”永琪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里满是苦涩，“可我疼啊……那日御花园，我像个见不得人的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偷的藏在角落里看着她，那样耀眼，那样凌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跟在我身后喊‘永琪’的小丫头了。她现在是宸贵妃，是皇阿玛的女人，再也与我无关了。”
他又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眼底渐渐泛起红丝：“我额娘总说，皇家子弟，情爱最是无用，可她不知道，有些人一旦放进心里，就再也拿不出来了。我放弃她，是为了额娘，也是为了她……皇阿玛能给她的，我给不了万分之一。”
班杰明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想要劝阻，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有些痛，只能靠自己熬过去，旁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他拿起酒瓶，给自己也添满，陪着永琪一起，沉默地喝着。
如意馆的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洋酒的烈劲渐渐上头，永琪的眼神开始涣散，嘴里却还在喃喃自语：“小燕子……祝你……祝你永远开心，永远……不会被人欺负……”
说着，他身子一歪，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眉头依旧紧紧蹙着，像是在梦里也承受着煎熬。班杰明看着他苍白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抱进了如意馆里。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回永和宫，否则永和宫又要发生一场母子间的“战争”。
不——应该是愉妃娘娘单方面的逼迫和谩骂。
窗外月色朦胧，清辉如练，斜斜洒进如意馆，裹着几分浸骨的清冷。班杰明缓步踱至窗边，望着天边那轮残缺的银月，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五味杂陈。
他恍惚间想起初见小燕子时的模样——一身粗布衣裳也掩不住的明媚张扬，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光，像极了宫外肆意生长的向日葵，浑身上下都透着不管不顾的鲜活劲儿。
也记得永琪看向她时的眼神，藏着化不开的温柔与珍视，连说话都不自觉放轻了语调，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稀世珍宝。
可如今呢？
曾经的少年少女，一个成了高高在上、被帝王独宠的宸贵妃，眉间添了几分宫闱磨砺出的凌厉，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追着人喊闹的小丫头。
一个只能借着烈酒麻痹心底的深情，将满心爱恋藏进无人知晓的角落，连多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那份纯粹热烈的喜欢，终究被皇家的规矩、身份的鸿沟碾得支离破碎。
物是人非，大抵便是这般光景。班杰明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满是怅然。他来自西洋，本不懂这深宫之中的弯弯绕绕，却也亲眼见证了这一段真心被现实磋磨的无奈。
身后，永琪的呓语断断续续传来，满是“小燕子”的呢喃，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班杰明回头望了眼榻上的身影，月光落在永琪蹙起的眉头上，映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
这深宫似海，人人都在其中挣扎，有人为权，有人为情，有人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步步为营。
小燕子算是幸运的，得了帝王全然的偏爱，可永琪呢？他不过是这场命运棋局里，身不由己的一颗棋子，连自己的心意都只能深埋。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几分凉意，班杰明拢了拢衣襟，眼底满是无奈。他知道，往后这样的夜晚，或许还会有很多，而永琪心底的痛，也只能靠着一杯杯烈酒，一点点熬过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