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担忧、恐惧、心痛、以及一种近乎恐慌的急切，瞬间冲垮了所有震惊与疏离。什么神族的仪态，什么太上忘情的修行，在这一刻被尽数抛诸脑后！

他身影一晃，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清光残影，真身已瞬间出现在箭楼之上，出现在梧桐面前！

“别碰我！”

就在他伸手欲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影时，梧桐却如同受惊的困兽，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全然的抗拒和恐慌。她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残破石壁上，震落簌簌灰尘。

玄宸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惧、防备，以及深藏的、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痛苦，心口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梧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你怎么了？你体内那股力量……它在反噬你！让我帮你！”

他再次尝试靠近，周身清光流转，试图温和地压制她体内暴走的黑暗力量。

“帮我？”梧桐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绝望的火焰，“你怎么帮？用你这身……至高无上的、纯净无暇的神力吗？”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尖锐的嘲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向对方，也扎向自己。

“看看我！玄宸！看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她猛地扯开些许衣襟，露出脖颈和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被黑暗力量侵蚀留下的细微暗纹，声音因激动和痛苦而颤抖，“满手血腥！一身污秽！连灵魂都脏了！你怎么帮？拿什么帮？！”

玄宸的目光落在那些刺眼的暗纹上，脸色瞬间煞白，眼中痛色更浓。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他引以为傲的、足以净化世间邪祟的神力，在此刻的她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可能是一种更深的伤害。

“是谁……把你……”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无法想象，她究竟遭遇了怎样可怕的磨难，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是谁重要吗？”梧桐惨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瞬间被冰冷的夜风吹干，“重要吗？！你不是应该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然后……忘情弃爱，走你的通天大道吗？！就像当初一样，不是吗？！”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捅进了两人心底最深处、从未愈合的旧伤疤。

玄宸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击击中，脸上血色尽褪，连唇色都变得苍白透明。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里，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痛苦与……愧疚。

预示之园那个醉酒失控的夜晚，她懵懂无知地离开，他独自承受的情动与心碎，那漫长而痛苦的斩断尘缘、迈向太上忘情的之路……所有被刻意封印的记忆和情感，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反噬回来！

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她竟是这般想的。

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切的悲哀将他吞没。

而梧桐，在吼出那句话后，体内的剧痛和情绪的巨大波动终于达到了顶峰。黑暗力量彻底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她的灵识。

她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暗色的血猛地呛咳出来，身体软软地沿着石壁滑倒。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她感觉到一双手臂猛地接住了她。那手臂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熟悉的、清冽的、却让她更加绝望的气息。

还有一滴冰冷的、带着檀香味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是雨吗？

还是……

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