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彻底的、冰冷的漠然，比任何激烈的恨意或恐惧，都更让玄宸感到刺骨的寒意。他宁愿她哭，她骂，她反抗，也不愿看到她如此……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情感的模样。

“你……”玄宸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挤出最苍白的问句，“感觉……如何？”

梧桐的眼睫又颤动了一下，灰败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茫然，随即又归于沉寂。她极其缓慢地、尝试性地动了一下手指，那动作僵硬而陌生，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她。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极其缓慢地、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连维持睁眼这个动作，都已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所有气力。

但玄宸却敏锐地感知到，她体内那原本死寂一片、全靠他神力强行维系不散的灵源，开始极其微弱地、自主地搏动起来。虽然依旧黯淡，虽然依旧被那层诡异的黑暗能量如同茧般包裹着，但确确实实，有了生的迹象。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更加小心地引导着瑶池生机和自身神力，如同春风化雨，无声地滋养着她那残破的灵源。

日子在一种极其诡异的平静中缓慢流逝。

梧桐大多数时间依旧昏睡，但清醒的时间逐渐变长。她不再完全漠然，开始会对递到唇边的仙露有所反应，会下意识地吞咽。但她依旧不说话，眼神大多数时候是放空的，偶尔会落在玄宸身上，也是空洞洞的，没有任何内容。

她像是一个被彻底掏空、只余下最基本生存本能的人偶。

玄宸耐心地守着，照顾着，将所有外界纷扰——那些要求严惩炽焰的奏章、那些对他破例行为的非议、乃至寒狱偶尔传来的异常波动——全部强行压下，一心只系于她的恢复。

直到这一日。

玄宸需暂时离开秘境，前往凌霄殿短暂应对几位坚持求见的长老。他加固了秘境封印，留下神识守护。

他离去后不久，莲心上的梧桐，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眼底不再是全然的空洞，而是带着一丝极淡的、困惑般的波动。她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目光掠过周围浩瀚而陌生的纯净水域，掠过那株托着她的、散发着令她本能排斥的净化霞光的七彩仙莲。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直静静悬浮在她身侧不远处的一件物品上。

那是玄宸从不离身、偶尔会握在手中凝神感应的——一枚通体温润、内里仿佛有星河流转的玉佩。方才他离开得急，似乎无意间遗落在了这里。

梧桐的目光，被那枚玉佩吸引。

她犹豫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吃力地抬起依旧虚弱无力的手，朝着那枚玉佩伸去。

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流淌着纯净神力波动的玉佩。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她体内那一直死寂蛰伏的黑暗能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雪，骤然暴动！并非之前那般失控的外溢，而是疯狂地向着她试图触碰玉佩的那根指尖汹涌汇聚！

“呃！”梧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臂剧烈颤抖，指尖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毁灭意志的能量自发地凝聚于指尖，不受控制地就要迸发而出，摧毁那枚蕴含着令它极端排斥的神力的玉佩！

这一下若是击实，不仅玉佩会粉碎，恐怕连她这根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手指也会彻底湮灭！

千钧一发之际！

梧桐那双灰败的眼底，猛地掠过一丝极其尖锐的、源自本能的惊悸！那是一种对自我毁灭的恐惧！

不！

不能毁掉！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混沌的脑海！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志，竟从那被黑暗包裹的灵源最深处猛地挣扎出来！

那意志不属于黑暗的暴戾，也不属于神力的纯净，而是……一种最原始的、对“存在”本身的强烈渴望！一种历经绝望毁灭后、于灰烬中重新燃起的、对“生”的执念！

在这股新生意志的强行主导下，那即将迸发的黑暗毁灭能量，竟硬生生被扼制、扭曲、然后以一种极其笨拙粗暴的方式，被她强行扭转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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