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大概每一位流落风尘的女子都会有一个悲惨的身世,或者过往,我当然也不能例外。大雍很大,九河五州,疆域广阔,许多人穷尽一生,也走不出自己家乡的一隅。
可这并不代表,生活在强大的大雍国的百姓就能过得上什么好日子,至少,我不是这样。
大雍还有一个叫做冬夏的邻国,就是十年前被大雍打败的那个国家,那里历代都由女王所统治,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我是嘉兴府平湖县新仓镇十全村生人,原名陆子儿,后来在莺楼里改了名叫做禾枝,现在叫做柳红拂。
贞顺十九年,我十六岁这一年,我和楼里的其他姑娘一道外出陪客,因为我的一把好嗓子,被客人相中,买下来意图送给同僚做礼物。因着其中暗藏的玄机,藏大人不肯,那位姓杨的客人迫我将屋里烧好的炭火吞了下去。命悬一线之际,是藏大人救了我,为我请来了枕楼的大夫。然后他留下了我,又帮我脱离了歌妓的身份,因此,世界之大,我如今也算有了容身之处。
高明师父说,大人如今在平津侯府做幕僚,公务繁忙,他是他在京中的旧相识,是个小有薄财的生意人,有时会很忙顾不上我,叫我在这里安心住下便是。
从小我就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当然,现在也是。
那日一别以后,我已有三个月不曾见过大人了,就连高明师父也时常不见踪影。被人抛弃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对方与我的关系都谈不上抛弃二字,只是我需要克制自己的贪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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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亥时,高明师父回来了,他风尘仆仆的,一看便是在外劳累一整天。见我拿起茶壶想给他倒水,他直接接过壶,颇为不拘小节,咕嘟咕嘟用嘴对壶口将壶喝空。
然后,他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
“藏海要我转答给你,小枝姑娘,杨真和瞿蛟已死,褚怀明也不远了,叫你放心。”
接着,他看向我,问了我一句令我始料未及的话。
他问我:“小枝姑娘,你愿不愿意,到藏海身边去,帮帮他?”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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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对别人来说,报仇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对我来说,则是一件需要徐徐图之,细细筹谋,还可能会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事情。
怎么可能会不恨呢?只有真正濒临过死亡的人,才会明白那是一件多么值得恐惧的事,更不要提如今我活在这世上,时时刻刻的痛苦了。
高明师父给我仔细描述了他从大人那里听来那二人的死法,杨真,那个我最大的仇人,直接掰开我的嘴巴将炭塞进去的那个人,他说他死的时候,是惊惧忧怖,充满了愤恨绝望,感受到了自己数十年来苦心孤诣的一切都付诸东流。被自己尽心侍奉半生的主人舍弃,先是一箭射在左膝,后又被一箭穿心。
而另一人,瞿蛟,就是那日对大人拔剑,挡住他救我的另外一个罪魁祸首,大人说,他同样被主人背弃,暴毙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