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旧相册

冷战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整个家裹得喘不过气。

餐桌上再也没有了热牛奶的温度，走廊里遇见时两人会刻意别过脸，连空气都带着僵硬的沉默。美未晞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和画画上，画夹里的向日葵渐渐被素描的建筑取代，那些关于喜听白的痕迹，被她刻意藏进了抽屉最底层。

周五下午，林慧突然提议：“建明，我们去老宅收拾一下吧？换季了，把你爸妈的厚衣服找出来晒晒。”她的目光扫过餐桌两端的两人，“听白、未晞，你们也一起去，老宅院子里的桂花该开了，去透透气。”

美未晞刚想拒绝，就被林慧拉着胳膊往外走：“就当去散心，老宅有很多旧物件，说不定有你们喜欢的。”

喜听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老宅在城郊的老街上，青砖灰瓦，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桂树，细碎的花苞已经挂满枝头，透着淡淡的香气。推开门的瞬间，灰尘在阳光里跳着舞，空气中满是时光的味道。

“你们俩去楼上收拾书房吧，书太多了，我和你爸整理楼下。”林慧把抹布递给他们，刻意给了两人独处的空间。

二楼的书房很小，书架上摆满了旧书，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旧书桌。美未晞拿起抹布擦书架，指尖划过泛黄的书脊，忽然瞥见一本被压在最底层的相册。

她好奇地抽出来，翻开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

相册的第一页，是年轻的喜建明和一个温柔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女人笑得眉眼弯弯，正是喜听白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他的妈妈。后面几页全是喜听白的成长记录：第一次学走路、幼儿园的毕业照、小学时在向日葵田里的笑脸……每张照片里，他都笑得格外灿烂。

翻到最后一页，美未晞的指尖顿住了。那是一张合影，少年时的喜听白站在桂树下，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旁边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攥着颗橘子糖，两人的笑脸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那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后来搬走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美未晞慌忙合上相册，转身看见喜听白站在门口，眼神落在相册上，带着淡淡的怀念。

“对不起，我不该随便翻你的东西。”她把相册递给他，声音有些干涩。

喜听白接过相册，轻轻摩挲着封面：“没关系，都是旧东西了。”他翻开相册，指着那张合影，“她以前总跟我抢橘子糖，就像……”他的话没说完，却下意识地看向美未晞，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

美未晞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转开视线，拿起抹布擦书桌：“我擦这里。”

书桌的抽屉里堆满了旧文具，铅笔、橡皮、尺子，还有一个用硬纸板做的向日葵书签，边缘已经磨得发白。美未晞拿起书签，忽然想起喜听白画里的向日葵，眼眶微微发热。

“这是我妈教我做的。”喜听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说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人也要活得开心。”

美未晞握着书签的手紧了紧：“你妈妈……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嗯。”喜听白的声音低沉下来，“她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秋天，桂花开得正香。”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桂树，发出簌簌的声响。美未晞看着他眼底的落寞，忽然想起那天在天台，他对着旧手机说话的样子，心里的委屈突然就淡了些——他不是不爱，只是太怕重蹈覆辙，太怕失去。

“喜听白，”她鼓起勇气开口，“姑姑说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想因为别人的眼光，就丢掉我们之间的东西。”

喜听白猛地抬头，撞进她认真的眼神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手里的向日葵书签，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喜建明的声音：“听白、未晞，下来吃桂花糕！你林阿姨带来的，还是热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刚才的沉重气氛，被这声呼喊打散了大半。

下楼时，喜听白走在前面，路过楼梯拐角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美未晞伸出手：“小心点，楼梯滑。”

美未晞愣了一下，犹豫着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的手指很暖，握住她的力道恰到好处，像握住了一束久违的光。

院子里的桂花香越来越浓，混着桂花糕的甜意，漫过了老宅的青砖灰瓦，也漫过了两人之间那道刻意拉开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