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Cheers！”艾伦的杯口在吊灯下划出一道金弧，主位的声音一落，初夏、今禾、达里安……像被同一根线提起，玻璃杯轻撞，脆响散成细小的火花。

　　她只是把唇沾湿，尝到一点冰凉的起泡，就先把杯子放下，今晚的甜度已经够满。

　　饭后，壁炉的火舌舔着木柴，空气里混着松香与红酒尾韵。

　　洛娜和林杏华像约好了似的，同时从沙发背后变出两只礼袋，缎带一闪，递到初夏和今禾面前。

　　纸袋沙沙作响。

　　初夏拆开洛娜那份。

　　纯白和田玉，簪头一朵暗刻的铃兰，灯光透进去，像把一截月光冻在里面。

　　她愣了半秒，抬眼，眸里晃着比吊灯更碎的光。

　　“上次你盘发那根木筷子实在碍眼。”洛娜歪在沙发扶手上，声音带笑，却是不容拒绝的宠溺，“以后换这个，配你那条墨绿旗袍正好。”

　　初夏没说话，指腹在簪身上来回揉搓，玉质温润，渐渐染上她掌心的温度。

　　像有人把“被惦记”三个字，悄悄刻进了这一寸冰凉。

　　今禾指尖一挑，林杏华的礼盒里躺着的已是喜马拉雅Birkin，裸色蜥蜴扣，在壁炉火光里像自带聚光灯。

　　她脑子里飞快跳出价码：七位数，够自己不吃不喝几年了。

　　呼吸短了半拍，却仍保持助理的职业微笑，抬眼对林杏华道谢，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周围人听不出她心跳的鼓点。

　　还没来得及把包收好，洛娜递来的第二只礼盒又被塞进她怀里。

　　拆开，盒盖“咔哒”一声。

　　仍是爱马仕，不过是极致黑Box皮Kelly，走线利落，金属扣冷得像一面小镜子，把她瞬间收缩的瞳孔照得清清楚楚。

　　两个包并排蹲在地毯上，一只雾霭仙踪，一只暗夜鎏金，像两位冷面保镖

　　今禾忽然觉得灯光有些晃：左手是洛娜的“明星派头”，右手是初夏妈妈的“谢礼”，

　　她这个收礼的人，被夹在中间，一瞬间竟分不清是幸运，还是提醒。

　　提醒她，圈子与圈子之间，只隔一只橙色盒子，却可能隔着几年工资、几条人脉、几种人生。

　　林杏华给初夏的是一个纸袋。

　　初夏把那只薄薄的牛皮纸袋拆开时，只当是惯例的“红包”，往年不是支票就是基金，她连数字都懒得数。

　　可这次掉出来的是一沓钉好的英文合同，标题粗体：Share Transfer Agreement。

　　她一目十行地往下扫，直到某一行黑字跳进视线，

　　“…hereby transfers 5% of the total issued share capital of Beaumont Group to Ms. Xia Chu at nil consideration…”

　　笔尖停住，心跳却猛地踩油门。

　　她抬头，视线越过长桌，直直撞进艾伦灰蓝色的眼睛。

　　男人依旧靠在沙发里，双手交叠，像在等待一场 delayed flight 的登机广播。

　　壁炉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他一贯温和却难以捉摸的神情。

　　“妈……”初夏声音低哑，带着不确定，“这是什么意思？”

　　林杏华轻轻一笑，语气却平静得像是在说天气：“你二十岁那年就该有的，只是拖到了现在。”

　　初夏的指尖微微收紧，纸张在她手下发出轻微的皱响。

　　博蒙特集团的5%股份。

　　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大哥、二哥，他们成年那天就拿到了。

　　她不是艾伦的亲生女儿，她从没指望过，也没想过要。

　　她甚至一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放在“外姓人”的位置上，不去争，不去问。

　　可现在，这份文件就摆在她面前，像一道迟到的门，被轻轻推开。

　　“我不需要这个。”初夏声音发紧，眼神却看向艾伦，不是质问，而是求证，“我不是……我不是你亲生的，这不该给我。”

　　艾伦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叠，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初夏，”他开口，声音低而稳，“法律上，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在我心里，你是这个家的一部分。股份不是补偿，也不是奖赏，只是……你应得的位置。”

　　屋内一时安静，连壁炉里的柴火都噼啪一声，像是替谁松了一口气。

　　初夏低头，看着那一纸冰冷的合同，忽然觉得它重得发烫。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把文件合上，指尖还压着那行字。

　　今禾坐在旁边，悄悄伸手，覆在她手背上。

　　一触即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