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的白烛燃得噼啪作响，烛泪顺着竹骨蜿蜒而下，在供桌上积成蜿蜒的泪痕。谭月夜垂着头，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她微颤的肩头轻轻碰撞，发出细碎又凄惶的声响。她盯着脚下青石板上自己虚浮的影子，只觉得眼前的秋生陌生得像换了个人——从前那个跟在师傅身后插科打诨、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少年，此刻身着大红喜服，眼底却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
拜堂的口令是镇上的老秀才念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谭月夜浑浑噩噩地跟着秋生跪拜，脑子里全是九叔昨日焦急的叮嘱：“他被情丝迷了心窍，引了阴婚煞，你千万不能应下！”可她现在连指尖都动不了，手腕脚踝被浸过朱砂的红线紧紧缚着，那线看着纤细，却像有千斤重，勒得她魂魄都发疼。
洞房里没有喜烛，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昏黄的光把秋生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只张牙舞爪的鬼魅。谭月夜坐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沿，终于敢抬头看他，刚对上秋生的眼睛，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眼白里透着淡淡的青气，那是阳气耗损的征兆，可看向她时，目光又烫得惊人。
“阿夜别怕，我就是太爱你了。”秋生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她鬓边的珠花，动作温柔得不像绑架者，可下一秒就猛地将那些繁琐的头饰扯了下来，珠翠滚落满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为什么他们都要阻止我们？”他蹲下身，嘴里反复念叨着，“师傅说阴婚损阳寿，姑妈说你是孤魂不能留，就连你……前几日都在偷偷炼往生咒，想离开我身边。”
谭月夜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喜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秋生，”她的声音哽咽着，“九叔是为你好，我本就是阳寿已尽的孤魂，留在阳间本就违了天道，这样的阴婚……是害了你啊。”她晃了晃被缚住的手腕，红线摩擦着皮肤，传来火烧火燎的疼，“我们这样是没有结果的，只会两败俱伤。”
秋生没有接话，只是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下绣着缠枝莲的绣鞋。他的手指触到她的脚背时，谭月夜明显感觉到一阵凉意——那是活人不该有的温度。“不会没有结果的。”他抬起头，眼底闪着偏执的光，“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像凡间的夫妻一样。”
话音刚落，他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谭月夜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他凑过来的唇，急声道：“你这样师傅知道吗？他要是来了，定会打断你的腿！而且我三日後就是头七，过了头七就能入轮回，投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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