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沉重的身躯几乎将陈望压垮。每迈出一步，右肩的旧伤和透支的体力都在发出尖锐抗议。通道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迫着眼皮。身后，规则震爆的余威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感官，提醒着他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
那滩幽蓝色的血迹，碎裂的未知装备，还有最后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盘旋。那不是结束，而是另一重迷雾的开端。
“砰！”
他用尽最后力气撞开临时据点的铁门，带着赵铁踉跄跌入。烛光摇曳，映出林晚瞬间煞白的脸和小卓惊恐瞪大的眼睛。
“他……”林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还活着。”陈望简短回答，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赵铁平放在地上。赵铁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渍，呼吸微弱而急促，那条被灼伤和规则之力冲击的手臂更是惨不忍睹。
陈望快速检查了一下，心沉入谷底。内伤极重，失血不少，更重要的是，规则层面的侵蚀似乎因为这次冲击而加剧了，那暗灰色的范围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蔓延。
“酒精，纱布。”陈望伸手，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林晚慌忙将所剩无几的药品递过来。她的手指在颤抖，目光却死死盯着赵铁那条异常的手臂，以及陈望身上沾染的、不属于赵铁的、那抹诡异的蓝色血迹。
“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个……东西呢？”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悸。
陈望一边动作麻利地给赵铁清理伤口（主要是物理创伤），一边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了刚才的遭遇——引诱，火焰，规则爆发，窥视者现形、受伤、逃离，以及那最后的“咔哒”声。
“……他装备精良，对规则有一定抗性，不是普通幸存者。”陈望最后总结，语气凝重，“他受了伤，但没死。我们暴露得更多了。”
房间内陷入死寂。只有蜡烛燃烧的微响和赵铁痛苦的喘息。
小卓把自己缩成一团，连看都不敢看这边。
林晚消化着这骇人的信息，脸色变幻不定。装备精良的窥视者，规则抗性，蓝色的血……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他们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无序出现的规则怪物。
“我们……我们是不是被……‘他们’盯上了？”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像电影里那样……实验室？特殊部队？”
陈望包扎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前世他挣扎求生，接触到的层次太低，根本触及不到这些隐秘。但直觉告诉他，林晚的猜测，很可能接近了部分真相。
“现在怎么办？”林晚看向陈望，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茫然。赵铁重伤，物资即将耗尽，外面有诡异的规则领域、吃锈的影子、还有身份不明的窥视者……他们似乎陷入了绝境。
陈望沉默着，将最后一点纱布缠好。他站起身，走到背包前，清点着里面寥寥无几的物资：几块压缩饼干，两瓶水，一点点药品。
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走到门边，再次透过缝隙观察外面。黑暗依旧，但那模糊的低语声，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洞穴深处苏醒。
不能坐以待毙。
有两个选择，都充满风险。
第一，立刻离开防空洞，冒险返回地面。但外面规则遍布的城市，此刻恐怕比洞内更加危险，而且赵铁的状态根本无法长途跋涉。
第二，深入防空洞，寻找其他出口，或者……赌一把，去看看那个窥视者最后激活或遗落了什么。那声“咔哒”声，像是一个诱饵，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陈望的目光扫过昏迷的赵铁，看向脸色苍白的林晚，最后落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卓身上。
他的命是捡回来的，他可以选择冒险。但带着他们……
就在这时，一直抱着画板、眼神空茫的林晚，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画板。上面不知何时，被她无意识地用指甲划出了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但在那杂乱的线条中心，却隐约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向下延伸的阶梯形状，阶梯的尽头，似乎有一个散发着微弱光晕的、箱子的轮廓。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我……我好像……”她抬起头，看向陈望，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难以置信，“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呼唤’？”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就是一种模糊的、源自直觉的指向。
陈望瞳孔微缩。林晚的直觉再次发挥了作用！而且这次指向性如此明确！
是那个窥视者遗落的东西？还是防空洞深处本身隐藏着什么？
规则碎片没有给出任何关于“呼唤”的警示，这意味着那可能并非规则造物，或者是某种规则碎片也无法探测的高层次存在。
机遇，还是致命的陷阱？
陈望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丝。
他看向林晚，沉声问：“能感觉到危险吗？”
林晚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纤细的眉头紧紧蹙起，几分钟后，她缓缓摇头，脸色更加苍白：“感觉……很模糊……没有直接的恶意……但……很冷……非常冷……”
冷？陈望若有所思。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们下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林晚猛地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惊愕。小卓更是吓得差点叫出声。
“他的伤等不起，我们的物资也撑不了几天。待在这里是等死。”陈望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地面情况未知，风险更大。那个窥视者留下的东西，或许是唯一的变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怕，可以留下。”
林晚看着昏迷的赵铁，又看了看陈望那双深不见底、却异常坚定的眼睛，用力咬了咬下唇：“我跟你去。”
小卓左右看看，最终把脑袋埋得更低，用行动表示他宁愿留在这个相对熟悉的地方。
陈望不再废话。他将大部分食物和水留给小卓，只带上少量维持体力的口粮和所有药品。他撕下一条布带，将昏迷的赵铁牢牢绑在自己背上。赵铁沉重的身躯让他每一步都倍感艰难，但他必须带上他。留下重伤的赵铁，无异于直接宣判他的死刑。
“守在这里，除非我们回来，否则别开门。”陈望最后叮嘱了小卓一句，然后对林晚点了点头。
林晚举起一根新点燃的蜡烛，深吸一口气，走在了前面。她的直觉，此刻成了唯一的向导。
陈望背着赵铁，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坚定。
两人离开了临时据点，朝着防空洞更深、更黑暗的深处，向着那未知的“呼唤”之源，迈出了脚步。
身后，铁门缓缓合拢，将小卓和最后一点安全感关在了门内。
前方，是弥漫着低语、潜伏着锈影、流淌着蓝色血迹、隐藏着未知秘密的深渊。
抉择已下，再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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