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着,安室透撑开另一把黑色长柄伞,示意陌颜跟上。两人并肩走在空荡的街道上,伞沿偶尔碰撞,发出轻浅的声响。安室透的步伐不快,像是特意配合她无形状态下略显滞涩的移动。
“七年前刚到这里时,我以为自己在做梦。”陌颜的声音顺着雨声飘过来,带着点飘忽的质感,“醒来就在一间陌生的出租屋里,墙上的日历印着‘平成29年’,电视里放着新闻,主持人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连起来却像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划过湿漉漉的空气:“我攥着手机冲出去,想找人问路,却发现那玩意儿根本连不上信号——后来才知道,这里的信号频段和我原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更吓人的是,那天晚上七点整,我正对着镜子哭,突然就看到自己的脸一点点变淡,最后镜子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
安室透侧过头,能看到她模糊轮廓里微微收紧的下颌线。他没插话,只是默默听着。
“那时候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吓得躲在衣柜里发抖。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我突然能感觉到布料的粗糙,低头一看,手又变回了实体。”陌颜笑了笑,笑声里带着点后怕,“但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七点一到,准时‘消失’。刚开始总控制不好力道,碰倒了东西,别人只看到物品自己在动,以为闹鬼,我住的第一个公寓,房东没过一个月就把我赶出来了。”
她顿了顿,脚步慢了些:“后来换了好几处住处,都是些老旧的、没监控的公寓楼。白天不敢出门太久,怕错过时间在外面‘消失’引起骚动;晚上更不敢靠近人群,只能像个小偷似的在空巷里晃荡。有次饿极了,想半夜进便利店拿个面包,手刚碰到货架,警报器就响了——原来就算别人看不见我,触碰物体产生的震动还是会触发感应。”
安室透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那七年……你靠什么生活?”
“打零工。”陌颜的声音低了些,“白天去餐厅洗盘子,去花店整理花材,做那些不需要长期合同、现金结算的活。老板们都说我‘手脚麻利但性子孤僻’,其实是怕和人走太近,被发现每天准时‘蒸发’的秘密。”
她抬手指向街角一家亮着灯的书店:“那家店的老板人很好,允许我把没卖出去的旧杂志带回家。我就是从那些杂志和新闻里,一点点拼凑出这个世界的样子——知道了这里有个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侦探,知道了‘毛利小五郎’的沉睡推理,也知道了……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平。”
有一次,她在傍晚的街头撞见一场追逐战。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拿着枪,追着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钻进小巷。她吓得缩在垃圾桶后面,眼睁睁看着黑风衣男人抬手,枪声闷响时,她恰好进入了无形状态。子弹擦着她的胳膊飞过,打在墙上迸出火花,而那个黑风衣男人似乎毫无察觉,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从那以后,我才明白这里不是简单的‘动漫世界’。”陌颜的声音发紧,“那些在屏幕上看到的危险,是真的会死人的。我开始更小心地藏起自己,尽量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避开那些看起来‘不对劲’的人。”
两人走到一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咖啡馆外,安室透停下脚步,推开玻璃门:“这家店的虹吸咖啡不错,进去坐坐?”
陌颜跟着他走进店里,暖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咖啡豆的醇香。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安室透和吧台后的老板熟稔地打招呼,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七年来,她从未和任何人这样平静地分享过这些事,更别说对方是安室透这样的人。
安室透端着两杯咖啡回来,放在桌上。热气氤氲中,他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陌颜就坐在那里,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消失’的能力,可能和你穿越有关?”他端起咖啡杯,指尖氤氲着热气。
陌颜沉默了片刻:“想过。但我连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找到原因了。”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咖啡杯的边缘,杯壁传来温热的触感,“有时候觉得,这种能力像个诅咒。但也有好处——比如能在晚上偷偷溜进图书馆,看那些白天没时间看的书;比如有次看到一个小孩被困在火场,消防员还没到,我用无形的状态冲进去,把他推到了窗边。”
她说起那件事时,声音里有了点微光:“虽然没人知道是谁救了他,但看着他被消防员抱走时哭着喊‘妈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完全没用。”
安室透看着咖啡杯上方浮动的热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起组织里那些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人,再看看眼前这个把“消失”当成负担、却在默默用它救人的女孩,突然觉得这七年的孤独,或许比任何超能力都更需要勇气。
“你不是没用。”他放下咖啡杯,语气认真,“至少现在,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就很有用。”
陌颜愣住了,透过模糊的轮廓看向他。安室透的眼神很亮,像雨夜深处不灭的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七年来筑起的高墙,好像在这一刻,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敲开了一道缝。
窗外的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清辉。陌颜看着自己渐渐清晰的指尖——离早上七点还有一段时间,但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正在一点点“显形”,不再是那个只能在黑暗里游荡的透明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