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格外漫长,伽罗几乎一夜未眠。身旁的小心本就浅眠,被他周身紧绷的气息裹挟着,更是睡意全无。小心几次侧过身,轻声提醒:“伽罗,很晚了,睡吧。”可对方只是随意应了一声,眉头依旧紧锁,显然还陷在白日的烦忧里,半点睡意也无。
熬到后半夜,极致的疲惫终于压过心绪,伽罗总算勉强闭上眼,周遭归于静谧。可没过多久,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喘息骤然划破死寂——他猛地坐起身,额角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的恐惧如藤蔓般死死缠绕着他。烦躁之下,他抬手抓了抓凌乱的发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身旁的小心早已醒了,只是默不作声,见他这般模样,才轻轻翻了个身,语气里裹着不加掩饰的关切:“伽罗,你还好吗?”
伽罗闻声转头,勉强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声音低沉得像浸了夜露:“没事,只是梦到些不愉快的事,睡吧。”说着重新躺下,顺手将小心肩头滑落的被子轻轻掖好。小心默默闭眼,没有再追问。他太清楚了,伽罗不愿说,再多问询不过是徒增彼此的为难,倒不如静静陪着,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可伽罗还是无法安睡,在被褥里反复辗转,每一次翻身都刻意放轻动作,却依旧缓解不了神经的紧绷。噩梦的碎片如潮水般涌进脑海,他拼命逃跑,却始终逃不出自己亲手筑起的牢笼。
小心侧躺着,能清晰感受到身旁人的不安,犹豫一瞬后,缓缓伸出手,指尖轻点伽罗结实的后背,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伽罗闻声转过身,低声问道:“怎么了?”声音里带着未散的疲惫,却依旧盛满对他的耐心。
“有些事想问问你,可以吗?”小心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软糯含糊,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嗯……当然可以。”伽罗点头,目光柔和了几分,静静等着他的问题。
“你认识宅博士吗?”小心的目光落在他眼底,试图从那片深邃里捕捉一丝熟悉的痕迹——宅博士是他恢复记忆的关键,而伽罗的出现太过巧合,不由得想从他这里寻些线索。
“宅博士……”伽罗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在混乱的记忆里反复搜寻,最终缓缓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却无比坦诚:“不认识,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得到答案,小心似乎早有预料,眼底的光亮暗了暗,却未气馁,沉默一瞬后继续追问:“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葬礼上?”那是他失忆前最后的场景,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弄清楚。
伽罗回想片刻,目光落在虚空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当时有位老奶奶的钱包被抢了,我帮忙去追小偷,不小心闯进去的。”
“那小偷后来呢?”小心的语气多了几分好奇,眼底隐隐藏着期待——他记得伽罗身手很好,若是他出手,定能更快制服小偷。
“我冲进去的时候,小偷已经被保安抓走了。”伽罗的声音依旧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心抿了抿唇,低声嘀咕:“真可惜,要是你抓到就好了。”像伽罗这样的人,本该被更多人认可。
“什么?”伽罗没听清他的低语,微微倾身凑近追问,温热的气息拂过小心的耳畔。
“没事,困了。”小心的耳尖悄悄泛红,连忙闭上眼睛,长长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淡淡的红,以此掩饰窘迫。
“好,你快睡吧。”伽罗察觉到他的不自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手轻脚替他掖好被角。没过多久,身旁便响起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听着这安心的呼吸,确认小心睡熟后,伽罗才缓缓转过身,重新背对着他,眉头却又悄悄蹙起。他能察觉,小心一直在追寻遗失的记忆,从“宅博士”到“葬礼”,每一个问题都精准指向失忆前的过往。可奇怪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问起过关于自己的事。这份刻意的“忽略”,让伽罗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有庆幸,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这念头在脑海里盘旋片刻,浓重的倦意终于如潮水般袭来,将他裹挟进沉沉的梦境。
梦里的场景骤然切换,回到了初遇枫糖的那天,那时的他,还不是穿梭街巷的普通快递员,而是灰心星球麾下的一名战士,因行事风格极端矛盾,被战友私下称作“最矛盾的战士”。
那时的他,远没有如今的温柔,整个人裹在浓重的迷茫里,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战斗机器,日复一日听从司令指令,接受任务、执行任务、完成任务。可内心深处的柔软,让他总下意识避开平民,尽量减少伤亡,甚至会做很多与任务无关的“多余的事”。
“我该怎么做?”这是他每天都会在心底反复叩问的话,却从未得到答案。自阿德里星在宇宙爆炸中化为尘埃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便只剩一片废墟,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似乎只剩下向毁灭星球的敌人复仇,其余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包括自己。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完成抢夺能源的任务,去向司令复命。唯一不同的是,司令的办公桌旁坐着一个小女孩,亮眼的发色显得格格不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线条精密的金属箱子,显然不是普通物件。
女孩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惊呼出声,声音清脆得像铃铛:“阿德里星人!”紧接着转头看向主位的司令,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任性:“作合,我需要他。”
司令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为难,可女孩抱着箱子就跳下凳子,作势要往外走。司令脸色一变,显然不愿放走她,只能点头妥协。
就这样,他从灰心星球的战士,变成了这个古怪小女孩的下属。离开基地的路上,女孩絮絮叨叨的声音从未停歇,全然不顾他的沉默:“Hello,我叫Sugar,你也可以叫我疯子,它们都这么叫我!我叫你小罗子可以吗?优油~好想去地球啊,可那里不欢迎生陌人,只能去布鲁星了,差不多啦。诶!你知道为什么叫布鲁星吗?因为蓝色的谐音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