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安陵容苍白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她端坐在内室,目光紧紧锁着桌上那匹流光溢彩的云锦,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小主,”温实初压低声音,“此毒阴险,但并非无解。只是这衣料...要如何处置才是万全之策?”
安陵容眸光一闪,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然不能声张。若是闹将开来,不但打草惊蛇,更会让人反咬一口,说本宫污蔑中宫。”
温实初颔首:“小主思虑周全。只是这毒物留在身边,终究是祸患。”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更漏声声。安陵容起身踱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转身:“温太医,若是用相克的药材反向熏蒸,可能中和这毒性?”
温实初怔了怔,随即眼中闪过赞许之色:“小主聪慧!微臣方才也在思量此法。'缠丝绕'性阴寒,若以阳刚之药熏之,或可化解。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需要极为精准的配比,稍有不慎,反而会激发毒性。”温实初神色凝重,“且熏蒸之时必有异味,若让旁人察觉...”
安陵容唇角微扬:“这个不难。本宫近日正在研习香道,以调制新香为由在殿中熏药,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二人相视一笑,已然心有灵犀。
当夜,安陵容便以染了风寒为由,向皇后告假数日,闭门不出。
同时让宝鹊去太医院取了些艾草、苍术等常见药材,说是要熏殿辟邪。
真正需要的药材,则由温实初悄悄带入。
次日深夜,安陵容屏退所有宫人,只留宝鹊在殿外望风。
内室中,温实初将几味药材仔细称量后放入药炉,顿时一股辛辣中带着清苦的气味弥漫开来。
“小主,请将衣料悬于其上。”温实初轻声道。
安陵容亲手将云锦展开,悬在药炉上方。蒸汽氤氲中,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丝甜腥气正在渐渐消散。
“成了。”温实初仔细观察着衣料的变化,忽然神色一凛,“且慢!”
只见衣料上原本淡紫色的缠枝莲纹,在药汽的熏蒸下,竟渐渐浮现出几不可见的暗红色脉络,如血丝般诡丽。
“这是...”安陵容倒吸一口凉气。
温实初面色凝重:“好精巧的手段!这毒汁竟是以特殊手法织入花纹之中的,若非药汽激发,根本无从察觉。”
安陵容眸光渐冷:“好一个连环计。即便本宫察觉异常,将衣料送去查验,寻常检测也发现不了这隐藏的毒线。待时日一久,毒发之时,任谁也查不到源头。”
这一刻,她深深体会到深宫中的险恶。若不是得温实初相助,她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的毒。
“继续。”安陵容声音平静,眼中却燃着坚毅的光芒,“既然发现了,就更要彻底清除。”
温实初点头,又添了几味药材。这一次,他格外小心,不时以银针试探衣料的变化。
三个时辰过去,窗外已现出鱼肚白。当最后一缕药汽散尽,温实初仔细检测后,终于长舒一口气:“毒性已解。只是这衣料上的暗纹...”
安陵容伸手轻抚那已然恢复如常的花纹,淡淡道:“既然毒已解,这衣料反倒能派上大用场。”
温实初不解地望着她。
“宝鹊,”安陵容唤来贴身宫女,“将这衣料用桂花胰子仔细搓洗三遍,再以玫瑰露熏香。明日,本宫要穿着它去给皇后请安。”
温实初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小主是要...”
“既然有人想看好戏,本宫岂能让她失望?”安陵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不仅要穿,还要穿得光彩照人。”
三日后,安陵容果然穿着那身云锦宫装出现在皇后的景仁宫。淡紫色的衣料衬得她肤光如雪,行走间流光溢彩,引来众妃嫔艳羡的目光。
皇后看着她一身华服,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随即笑道:“玉贵人今日这身衣裳倒是鲜亮,看来身子是大好了。”
安陵容盈盈一拜:“托皇后娘娘的福,臣妾不仅身子好了,连精神都比往日更胜几分。许是娘娘赏的这衣料带着祥瑞之气呢。”
她说话时,目光坦然地看着皇后,唇边的笑意恰到好处。
皇后眸光微闪,随即恢复如常:“你穿着好看,本宫就放心了。”
从景仁宫出来,安陵容在宫道上遇见等候多时的温实初。
“小主...”他眼中带着询问。
安陵容轻轻点头,低声道:“危机已解。温太医,此番多亏有你。”
温实初看着她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来:“微臣分内之事。”
二人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晨曦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此番风波,一种无形的信任纽带在他们之间牢固地建立起来。
“往后...”安陵容忽然停步,转身看向温实初,“还要多倚仗温太医了。”
温实初郑重一揖:“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安陵容轻轻抚过衣袖上精美的缠枝莲纹。
这深宫之中,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但有了温实初这个盟友,她总算不再是孤军奋战。
只是,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