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身边这个手舞足蹈、笑得眉眼弯弯的小丫头,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知道。
对一个身处权力漩涡中心、多疑而疲惫的帝王来说。
任何形式的“劝谏”都可能被视为“干政”,都可能引来猜忌。
而“玩”。
这种最纯粹、最不具攻击性的方式,才是最安全的政治表达。
这只断了线的风筝,就是这个小丫头递给他的第一个,也是最高明的“心理按摩”工具。
深夜,御书房。
烛火亮如白昼,映照着一室孤寂。
明德帝扔下朱批,指尖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案头奏折堆积如山,西北战报、年羹尧的骄横……无数画面在他脑中翻搅,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内侍监总管苏培盛躬身上前,声音压得极低:“皇上,夜深了,该翻牌子了。”
皇帝目光扫过托盘里那些绿头牌,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撤了。”
鬼使神差地,他披上薄氅,信步而出。
苏培盛不敢多问,只能命人远远跟着。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穿过宫墙,脚步最终停在那座最冷清、最不起眼的常熙堂外。
吱呀——
门被推开。
熟悉的温暖灯火下,那个小丫头盘腿坐在软垫上。
方淳意低着小脑袋,两只手上下翻飞,正极其专注地玩着一根红色绳子。
“变个‘金鱼’!”她嘴里念念有词,小拇指灵巧地一勾、一拉。
那根普通红绳,瞬间在她指间变成一只摇着尾巴的、活灵活现的小金鱼。
“嘿嘿,成功!”她满意地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皇帝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她没有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翻累了,揉着眼睛打了个秀气哈欠,一抬头,才猛地撞进一双含笑的深眸。
“啊!”她吓得红绳掉在地上,手忙脚乱要起身,“皇、皇上?!您怎么在这儿?”
那副受惊小鹿的模样,让皇帝嘴角弧度更深:“朕再不来,你这只小馋猫怕是要玩睡着了。”
“臣妾罪该万死!”
“行了。”他抬手制止,弯腰捡起那根柔软红绳,在指间绕了绕,“这东西,朕幼时在宫外见过,却没玩过。”
“皇上想玩吗?”方淳意眼睛一亮,瞬间忘了害怕,凑过来,“我教您呀!可好玩了!”
于是,天下最尊贵的帝王与最不起眼的小常在,就在这昏黄烛光下,用一根最普通的红绳,开始了一场最“幼稚”的游戏。
“皇上您看,先把绳子套手上,用这根手指去勾对面那根……哎呀不是这根!是这根啦!”
一开始,皇帝十指僵硬,动作笨拙。
可在方淳意一声声清脆娇嗔的“指点”下,他竟渐渐找到了儿时乐趣。
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厚重的帝王外壳悄然褪去,他变回了一个会因翻出“降落伞”而展颜的普通人。
玩得正酣,方淳意眼角余光敏锐捕捉到皇帝脸上一闪而逝的疲惫。
她心一凛,知道该结束了。
下一轮,她准备翻最复杂的“孔雀开屏”。
手指却故意慢了半拍,一勾一挑——